第210章

从院子到书房时, 席向晚是靠自己的双足走过去的。回来的时候, 她却是被宁端背在背上给送回来的。

难得偷懒的席向晚放松了浑身力气懒洋洋地趴在宁端的背上, 两条手臂软绵绵地抱着他的脖子,看宁端走着走着突然就笑了,小声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困?”

“习惯了。”这个时间对常人来说早该入睡, 对于宁端来说却还没到上床的时候。

“睡不着吗?”席向晚将下巴抵在宁端肩膀上, 慢吞吞地说, “我听钱管家说, 你在书房一夜不眠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自幼习武,不需要睡很久。”宁端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偶尔一两个晚上不睡,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他内心准备明日天亮就问问钱管家到底知不知道什么话能说, 什么话不能说。

席向晚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宁端的解释合不合理,过了片刻才道,“那这几日你和我同时早早就寝, 也都睡不着吗?”

宁端:“……”这倒不是同一个原因的。

宁端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夜间便常清醒无比,察觉不到丝毫的睡意。久而久之, 便也习惯了披星戴月处理公文,身子骨好,倒也真熬得住。

可席向晚却是因为体虚每日要睡足四个时辰的人,要迁就他的作息实在太难为她。

“小时候我夜间总要闹觉,母亲便夜夜和我宿同一个院子, 晚上我一醒来,她便立刻想办法哄我再睡回去。”席向晚道,“挺有用的,我也给你试试好不好?”

“好。”每次席向晚问好不好,宁端自然都是同一个答案。

他一路稳稳地背着席向晚从书房走过半个宁府到两人的院子,翠羽跑在前面进去掌了灯。

洗漱完拆了发髻之后,披着头发的席向晚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坐到床头揉揉眼睛,朝宁端招了招手,“来。”

宁端迟疑片刻才靠近她身旁,照着她的指示坐到床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席向晚伸手就往宁端往自己面前拽,横刀立马的首辅大人不敢用力抵抗,一拽就倒,正好躺在了席向晚的腿上。

席向晚这才满意地揪过被子将他盖住,往床头一靠,哼起了一首民间的小调来。

这小调的曲谱十分简单柔和,不必填词听起来也能令人不自觉地跟着放松——却不包括宁端。

他的后脑勺此刻就贴着席向晚的腿,头顶似乎是她的小腹,她的一呼一吸对他来说简直近得不可思议,温柔的小调此刻也仿佛带上了几分揶揄的含义似的。

席向晚靠在床头,便照记忆中那样哼着母亲小时给自己唱的浣溪沙,便用手掌轻轻地拍着宁端的肩膀手臂,就像他昨夜安慰做了噩梦的她那样。

这小调是王氏小时哄他们四兄妹用的,后来席向晚哄樊承洲的子女也用过,向来十分有效,就算再闹腾的孩子听个两三遍也会跟着困了。

席向晚唱了两遍,果然见到怀中宁端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顿觉宝刀未老,有些得意地伸手碰了碰宁端额前方才打湿还未干的碎发。

宁端:“……”闭着眼睛的他险些就跳了起来,可最后关头竟然硬生生地给忍住了。

哼呣声不依不饶地在宁端的耳边回荡,可显然对席向晚起效来得比对宁端更快。

没多久,宁端就察觉席向晚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停顿一会儿后才突然接下去,反复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席向晚自个儿先把自个儿哄困了。

他试探地睁开眼看了看,果不其然,席向晚的眼皮都快长在一起了,但手掌还是坚持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哄他睡觉。

宁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既想打断又不好打断,只得等待着席向晚完全睡过去再将她挪进被褥里头去。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那小调真有什么法力,宁端等着等着,意识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等他一夜无梦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早已亮了起来,而两人还是昨晚上睡前的那个姿势。

宁端恍然了一瞬,接着立刻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他竟躺在席向晚腿上安稳地睡了一整晚!

被宁端的动作惊动,席向晚也跟着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小小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嘶。”

一整晚都被人压着没有动弹过的双腿这会儿自然是没有知觉的,席向晚立刻被那好似丢了两条腿的怪异感觉给完全唤醒了过来,和宁端对视了一眼。

宁端十分诚恳地认了错,“都怪我。”

“睡得香吗?”席向晚问道。

宁端默默点头。

席向晚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双腿,笑了笑,“那就好。”

她认识宁端这半年,居然还不知道这人有失眠的习惯。他纵然是习武之人,身体比她好,可总是不睡觉,铁人也熬不住。

宁端跪坐在床榻上,看起来表情有些不安宁,“我……我帮你?”刚说完,他的耳根就红了起来。

席向晚看着好笑,心道这人大概是将一辈子份的害羞和不好意思都放到她的面前了。

她什么也没说,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将自己正在腿上捶着的手拿了开去,朝宁端扬了扬眉。

宁端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只手,看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后悔懊恼,但手指还是毫不犹豫地捏上了一个活血的穴位。

席向晚顿时拧起眉轻轻倒抽了冷气。

“忍一下,马上好。”宁端低声安抚她,指尖按着那穴位按摩了一会儿便换到另一条腿上,手法老到熟练,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席向晚就又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了。

她掀开被子动了动脚趾,颇感新奇地笑了起来,半开玩笑道,“夫君,坐了这半宿,我腰也有点难受。”

宁端的指尖抖了抖,而后被他自己攥了起来,“痛?”

“酸。”席向晚伸了个懒腰,将一直靠在床头的腰肢舒展一番,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却不像双腿刚才那样影响活动。

见宁端一幅要上刀山火海的模样,席向晚也收了逗弄他的心思,笑道,“母亲他们想必一早就等着了,咱们起吧。”

宁端松了口气,应声的同时又有点遗憾。

席向晚先从床上下去,低头穿鞋时,宁端从后头悄悄瞄了一眼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又将视线挪了开去。

*

王氏天不亮就醒了过来,将席存林也给喊了起来。

席存林睁眼一看窗外连鱼肚白都没有,又见王氏一脸严肃,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阿晚今儿回门。”王氏严肃道。

“这我知道,”席存林点点头,“我问的是你,你天不亮就喊我起来做什么?”

“咱们得早一些准备,她都三日没回家了,我要准备她最爱吃的菜。”王氏絮絮叨叨地下了床,道,“也不知今日送来的鱼新不新鲜,我得去灶房看看——你也别睡了,赶紧起来换身衣服来给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