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积木塌方(第2/4页)

“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

程少臣扶着沈安若的肩膀,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直到进入电梯。她想甩开他的手,想想电梯里有监控,还是作罢。等到进了屋,他顺势就把她丢进沙发,害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沈安若定了定神,想起原本的计划是要回自己的公寓,不想竟碰见他,难道这些天他都住这边?这么晚又这么晕,留在这儿过夜还是维持原计划回另一边?尊严跟舒适到底哪个更重要?她按着抽痛的额头不想思考。

程少臣已经点上烟,吞云吐雾,姿态潇洒,冷冷地睨她,袅袅的烟雾恰好飘进她的鼻端。

以前他一向很讲风度,抽烟时都会尽量地避开她,所以,这分明是在故意挑衅了。沈安若更加烦,“拜托你,我闻了烟味想吐。”

“你是看见我才想吐吧。”

“我很累,不想跟你吵架。”

“但我有兴趣。等你不累并且想吵的时候,请通知我。”

“我跟你无话可说。”

“可是我想跟你谈的多着呢,比如说,讨论一下《鸳梦重温》那部电影。”

沈安若冷笑,“真搞笑,程少臣,我们俩弄成这样子,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从旧日的梦境里醒来,会觉得现实很不堪吧?”

“你不要这样刻薄,太有损你的气质。还有,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

“沈安若,你现在还是程夫人呢。”

沈安若比刚才更感到累,肩膀仿佛压了千钧无形力,不堪重负,“程先生,我们这样没完没了地闹下去,有意思吗?我要去睡了。”她拿了自己的包,挺胸抬头,昂然退离现场,虽然脚步有点虚浮。

“沈安若,”程少臣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也透着疲惫,“我记得你前阵子问过我好多次,我为什么娶你。”

沈安若停住脚步,沉默。

“那时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轻松,就像回到了无忧的少年时。但是现在,你令我感到很累。”

“既然已经意识到决策失误,不如尽早修正。”

“你什么意思?”

“你曾经教过我,方向都已经错了,还要继续追加投资,只会令损失更大,是傻帽行为。你从来都是聪明人不是吗?”

程少臣也沉默着,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沈安若的话冒到舌尖,努力咽下去,但很快重新涌了上来。也许是借着酒劲,她终于还是说出口:“我们离婚吧。”

“我不想在深更半夜跟你讨论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你喝醉了。”

“我还记得当年你要娶我时,给过我三个月的考虑期限。程少臣,我也等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提出申请。我没醉,你清楚的。”

晚上沈安若在东区有个应酬,开车回去时经过她与程少臣的家。他们那晚谈崩了以后,程少臣彻底把她当空气,甩了门就走。安若想起有几份职业证书放在家里,早该回家去取,但是因为不想碰见程少臣,就一直拖着。现在时间尚早,他在家的可能性不大,正好去取回。

安若在楼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灯是关着的。本来还想去车库看看他的车在不在,但突然就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怕程少臣,他又不是妖怪,顶多再吵几句嘴再怄一下气罢了,她才不在乎。

谢天谢地,程少臣真的不在家。她把所有证书找齐,拿了几件贴身的衣服扔进大袋子里,又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桌上有一张两人的合影,是静雅当年拿他们俩的婚纱照进行的恶搞,穿着婚纱的沈安若坐在程少臣的手心里,灵感来源于某手机广告。

他们俩在某些地方的意见很一致,比如,都觉得将照片放大挂在家中是很傻的行为,所以家里从没出现过新婚夫妻双双对对的巨幅照片,小幅照片也没几张,多以相册形式放进了抽屉里。上回安若母亲来的时候,为了他们这个反传统行为念叨了很久。这一张难得地一直摆在这儿,是因为安若觉得它十分有趣。

到底还是要这样收场,安若叹气,觉得心累,把那张照片反扣在桌子上。其实程少臣很多时候对她真的不错。有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关系恶化,然后不知该如何回头。她本来以为,不出一周就会接到他的离婚协议书,没想到他对她采取彻底无视的态度,只当她那晚说了一句醉话。而她在终于将话说出口后,虽然也免不了心里时而空落落,但竟也有种久违的轻松感。有时候,只要了断就是一种解脱,哪里管它痛不痛。

看看时间已经很晚,安若终于还是下了楼。

她下了楼便知道自己今天的运气并不好,因为程少臣竟然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只有一盏落地灯开着,他眼神迷离,深不可测,看起来好像喝了不少酒。刚才在楼上发呆了太久又太入神,都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又或许他一直在那里?她进门时好像忘记向客厅的方向看一眼,而他向来喜欢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欢迎回家,沈女士。”

“我正要走。再见,程先生。”

“都这么晚了,难道还有约会?”他将她上下打量,姿态轻佻又无理。

她看他一眼,不想搭腔,继续往门外走,没想到程少臣动作异常敏捷,一瞬间就挡住了她的路,“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安若小心地退到安全距离。不要离喝多了而且心情不佳的男人太近,这是常识。

“过来陪我喝一杯吧,上好的冰酒。”程少臣优雅地退回沙发旁,替她倒了一杯,隔着很远的距离,抬手递给她。明明是喝多了的表现,偏偏看起来清醒无比,连手都那么稳,杯中的酒也丝毫不摇晃。

“程少臣,你已经喝多了,不要再喝了。”她没有去接。很久不见了,什么时候他竟养成晚上在家喝酒的习惯。

程少臣冷笑,“我喝多喝少,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完全没关系。”沈安若最讨厌醉鬼,尤其是明明喝醉了还看起来那么清醒与神气的醉鬼。她要开门出去,他没喝酒时她都吵不赢他,喝了酒就更吵不赢。安若回头看他,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沈安若,我们的婚姻你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吧,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留足了退路,随时准备全身而退。怎么,是现在这个时机退出最好,还是你终于忍不下去了?”程少臣说得云淡风轻。

安若最佩服他这一点,他无论说什么话,都可以用“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这样的语气,平淡地说出来。她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不只是婚姻,从我们交往开始,你就从来没有投入过,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