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第2/4页)

沈安若皮笑肉不笑,“一会儿开完会我去看现场。”

“是,我负责保护你。”

九点半,照例是每周一次的管理人员例会,部署计划,重复方针,强调企业文化,最后随机点名一名部门主管出来做报告。因为不知道会点到谁,大家都紧张,不得不用心准备,跟论文答辩似的。真是,又闷又紧张。

张总是非常好的领导,对员工慷慨亲和又尊重,就是特别喜欢开会,屡屡创新怪招,称之为提高大家的应变能力,结果就是弄得属下应对不及。不过优点多多的领导,偶有小小的乖张与怪癖,绝对可以容忍。

今天又轮到林虎聪,他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且言之有物,听得众人瞠目结舌。赝品令狐冲就是传说中那京城特产的侃爷,不想在本市也能落地发芽。他认真与自信的样子还颇像那么回事,那些见到林经理就犯花痴的小妹妹们其实也不算太悲哀。

会后沈安若到张总办公室,商讨完工作,张总说:“你也知道安凯集团的事吧?下月中他们在我们饭店举行开业酒会。你在这方面很擅长,配合各部门一下,更上上心,保证不要出什么差错。”

“这么快?我以为还会等一阵子。”沈安若有点诧异。

“是啊,行动力够快的。买了整座的大楼,总部人员都到位了,临时厂房和设备也准备好了,月底就有两千名工人进驻,下个月就开工,工业园区那边也要破土动工了,这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别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是职业素养欠缺的表现啊。”

沈安若心虚地笑笑,没有搭腔。

“其实他们还有意向与我们的配餐部签订一整年的送餐协议,当然要走个招标程序过过场。目前的两千人,已经不少。等园区建成的时候,那规模就要翻几番了。”

“我们有必要将配餐业务做大吗?还有,安凯那么爱挥霍,找我们干吗?”沈安若不是灭自己志气,华奥等级虽不低,却不幸没有排名第一。财大气粗的安凯不是一直有“不选对的只选贵的”的超牛口碑吗?

“沈安若你又欠抽了?”张总看不出真恼还是佯怒,“有安凯这样的大客户上门,抓住机会最关键,不赚钱都没关系,把口碑打响才重要。长了脑子没,像话吗你?还有,我们的优势并不十分明显,安凯给我们机会,多半是冲着你的几分面子,你倒是完全不领情啊。”

沈安若暗暗地深呼吸,再吸一口,然后低低地说:“是,我会向程少卿先生致谢的。”

张总微微叹气,放柔了语气道:“安若,你这是在装傻啊。安凯目前在国内的主事者已经是程少臣了。”

她当然早知道了,程家大哥和静雅近期就会到欧洲去,安凯在那边已经设有机构,那里有程少卿最擅长的领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恰有电话进来,张总接电话时,安若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把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又换到左手中指上,换来换去。最近几个月,无聊时她就爱重复这样的动作,就此发现原来自己的左中指与右无名指差不多的粗细。她的小动作连张总都发现了,连说她岁数越大气质越差了行为越幼稚,一副快要返老还童的样子。

实际上沈安若昨天就见过程少臣了。

昨晚她与贺秋雁小聚,吃了太多,餐后到银都商场散步以消化过量的食物,从一楼一直闲逛到七楼。七楼经营家居及婚庆用品,多是舶来品,价格令工薪阶层咋舌。但秋雁最爱这里,总说既饱眼福又不花钱最是实惠。

安若从水晶器皿专区转出来时,便见前方那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背影太熟悉,时间已经很晚,天气也不凉,仍穿得一身整齐,衬衣西裤皆笔挺,领带也系得端正,西装外套挂在臂弯,仿佛正专注地欣赏身前的巨幅壁挂,从她的角度看,似是一幅荷兰田园风光的绒绣画。

安若顿了一下,突然就觉得有点胸闷气短。

这时恰有一名女子走向男子,穿艳丽飘逸的裙装,身段窈窕,姿态优雅,只看轮廓已觉得是美女。女子轻扯男子的胳膊,微侧着脸,凑近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轻轻笑起来。安若的位置恰能看到她那巧笑嫣然的精致侧脸,乍一看以为是秦紫嫣,但并不是她,更年轻,青春洋溢,灵气逼人。程少臣一直没回身,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那幅画。

大厅内播放着轻柔音乐,安若倾耳听,Somewhere in Time,《时光倒流七十年》,真是应景。她和他们隔着一层淡蓝色冰裂玻璃的幕墙,对方并没发现自己被窥视。灯光投在那无数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星辉一样璀璨。那一对男女的背影便在这样的流光溢彩里显得异常登对又协调。

安若放轻呼吸与脚步,扯扯正盯着顶级床品入神的秋雁,做个噤声的手势,拖着她悄然离开。

到了楼下贺秋雁还在嘲笑她:“沈安若,咱们有点出息成不?上前打招呼啊,跟那女的说‘我是他前妻’,谁先尴尬谁就输呗。”

沈安若不理她,拖了她又去街对面的另一家商厦。

“我跟你讲,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嘛,亏你平日里装得那么像,当年你不是挺潇洒的吗?”贺女士还在没完没了地以挖苦她为乐,“唉,算了算了,不提臭男人们了,我陪你去砸钱吧。”见她一直不说话,贺秋雁总算也止住话题了。

安若烧掉一个月的薪水,包括那双让她脚痛一整天的鞋以及现在正戴在手上的这枚镶满了细碎的海蓝宝石的指环。

秋雁说:“这指环真像一枚顶针啊,硬度也足够,戴着它做针线活多么的有格调。啊呀,怎么这么贵,还有这双鞋,跟我脚上这双也差不多啊,怎么价格居然就高了十倍?安若啊,就算你离婚时从前夫那里小赚了一笔,也不可以这样挥霍,留点家底为未来打算才是正解嘛。”

安若只想找来针和线缝上她的嘴。

贺秋雁犹自喋喋不休:“这么些年了,你这坏毛病不但没改,简直是变本加厉,心情一不好就砸钱、狂吃、剪头发,幸亏你胃不好吃不多吃不胖,不然你铁定可以去给肥姐服饰做代言了。饭也吃了,钱也花了,下面咱们要不要去剪头发?”

“好啊,咱们走吧。”

“干吗?你来真的啊?我逗你玩呢。这头发留了好多年了,剪掉太可惜了。离婚时你都没剪,现在剪个什么劲啊。”贺秋雁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早想换发型了,一直没有空。”安若答。

沈安若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只是最近一直有点郁闷,不如借题发泄。她犹记得以前程少臣非常不喜欢去商场,说那里人太多令他呼吸困难,两人一起去商场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大多数时候他宁可坐在车里听音乐玩手机游戏等她一个小时也绝不陪她进去,就此培养了她战斗般神速购物的特长。后来安若就一个人逛街,再后来连逛街的兴致都渐渐戒掉,除非极度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