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上汪真真照旧窝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昏天暗地画稿,她现在接了漫画连载的活维持生计,每个礼拜都不能断,总编催的紧,听说反响还可以,但离她红遍东南亚的梦想还有点远。

路慢慢其修远兮,吾只能到处卖保险!

这晚睡得有点晚,第二天她还歪着身子在床上呼噜打得正响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掐了,过一会继续响,再掐,再响,直到汪真真彻底醒了,以为她老娘要来查岗,一看手机,原来是好友芷然。

高中到现在,唯一不嫌弃和她这个屌丝做朋友的富二代,也就高芷然一个稀有动物了。

因为实在是太要好的朋友,所以汪真真没敢把卖保险的魔手伸向她。

她懒洋洋地把电话接起来,在床上虚弱地哼哼,“喂……”

高芷然在汪真真就快要打呼梦游的一霎那把她叫醒人间,“睡睡睡,猪啊你!昨晚给你的QQ消息看了吗?晚上高中同学会!”

汪真真含糊地闷哼了一下,“不去。”

随即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躲什么躲啊你!如今卖保险的是你吧?不靠同学你要靠谁啊?”高芷然在电话大吼,“还有啊,我听罗翠西说,你的亲亲同桌猪头也去!这位大哥现如今多少亿身价你知道吗?你拿下他,今年就不用愁了你!”

“朱大老板现在行程都是排到一个月后的,好说歹说才同意来参加这次同学会的,汪真真你要错过这次机会,你就等着睡大街吧。”

“可……可是当年……”汪真真已经彻底醒了,无措地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我这不跟猪头……闹得很僵吗?他现在大老板,会理我这小老百姓才怪呢。”

“就知道你关键时刻掉链子,你的厚脸皮哪去了?好歹你俩同桌三年,一笑泯恩仇嘛。我打听到的消息,罗翠西还有张雨朵她们这次操办同学会那么积极,都是冲着你的好同桌去的,张雨朵悄悄跟我说,去了有惊喜,神神秘秘的,还知会我不要叫你去,切,想跟姐姐玩阴的,偏不让她如意,汪真真你给我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自己,晚上准时出现,在欣会所,五点,我要开会呢,就这么说定了啊,要不来看我不砍死你!”

“暴力女!”汪真真挠着头发一脸颓丧,发泄般地一拉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当起了鸵鸟。

她青春期做了许多件风花雪月的傻事,而那些傻事,都与那个两百斤的胖子有关。比如为了追星,踩着他的肩膀爬墙逃课,人掉下来,猪头去接她,结果不幸成了她的肉垫;比如她那时疯狂迷恋校草喻寒,苦练他喜爱的歌曲,放学了拉着猪头在操场上撒开嗓子嚎叫,而那个沉默的胖子,总是一边不耐烦地抱怨着“又发什么疯”,一边打着蚊子陪她直到月亮高挂。

而她青春期做的最后悔的事,也是与这个两百斤的胖子有关。

“猪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啊,我喜欢的是喻寒那样的美型帅哥好不好?我那么爱看漫画,只有喻寒可以跟我最爱的夜礼服假面王子比一比,你那么胖,除了家里有钱,哪点都比不上他。拜托不要暗恋我,隔壁班的猪小妹方小琪才比较适合你啦。”

少女时的口无遮拦,还有那个铁青着脸愤然离去的肥胖身影在汪真真脑海里挥之不去,汪真真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当年她一直憎恨那些毒舌的同班女同学,却不知道自己后来,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把天真当成尖刀,扎向了高中时唯一对她好的人。

唉,真是没脸见旧人啊。

这次的同学会在汪真真眼里就是刀山火海,她本来临阵退缩不想去的,结果下午她老娘的一通电话让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大概是姑姑私下里告了状,汪真真老妈又打电话过来耳提面命,再三提醒她,要么好好做保险推销员,要么去睡大街,反正她不打算养她了。

芷然是对的,她的魔爪不得不伸向她的富豪同学啊。

要不然就是个死啊!

汪真真一声长叹,认命地收拾了下自己,顶着青春靓丽的少女肉体和沧桑疲惫的中年灵魂,去赴这同学会。

这种所有同学都是非富即贵而她只是个穷屌丝的同学会必定是十分煎熬的,汪真真预感到这种煎熬,出门以后先去了趟常去的书店,穿着淑女的裙子蹲角落狂啃自己正在追的日本漫画,打算先甜后苦一会,结果这一蹲,就蹲了一个多小时。

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外面还下起了雨,汪真真本想天公作美她终于可以逃过一劫了,高芷然的电话杀过来催了。

“你快来!汪真真你今晚不来后悔一辈子!我的妈啊,女生们都疯了,到时你下巴别掉!……我也不淡定了……不过我先走了,工厂出了点事那群废物没法搞定……但是你必须去啊!”

高芷然情绪亢奋,汪真真只好苦着一张脸打车去欣会所。

欣会所自然是穷人止步的高级会所,汪真真只听过没有去过,就连高芷然这样的企业千金也只是去过一次,可见档次极高。

也许是那些同学打点过的缘故,汪真真很顺利地跨进了这个纸醉金迷的场所,犹如坠入华丽的金钱世界,奢靡的气息无所不在,时不时有冷艳高贵的美女与她擦肩而过,短暂茫然后,她的眼里逐渐被兴奋还有好奇代替。

多看几眼,方便她画画积累素材。

帅气的侍者很快将她带到豪华包房,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另外个世界,令汪真真感到格格不入的富人的世界。

她突然难以呼吸,高中时面对这些千金小姐时的痛苦记忆翻涌而来,她想掉头逃跑。

但她逃不掉了,因为罗翠西突然打开门来,见到门口的她,愕然了一下,红唇扬起嘲讽的弧度,转头对满室的人大声嚷嚷,“哎哟,同学们,汪旺旺来了呢。”

六年不见,第一次见面罗翠西就喊了她的绰号,这一细节本身就表露了她的轻蔑一如当年。

骨子里的傲慢嘲笑,是任凭时间也抹不掉的。

而在场珠光宝气携带限量版名包的千金小姐们,听罗翠西一说,也像当年一般,嘴边噙着清淡讥讽的笑,涂得精致的眼从上到下打量她廉价的裙子包包甚至脚底的平底鞋,在心里笑她十年如一日的穷酸。

“你们看,汪旺旺还是这个样子。”

“还真是旺旺啊。”

汪真真扫了一圈,心里腹诽,多年不见,这些人一来就朝她狗叫,都不知道多好笑。

她讪讪地“hi”了一声,挤了个难看的笑跨入门内,偌大的包房好像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就像冷眼打量着一个误闯入金钱世界的乞丐。

她恨不得打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或者掉头就走,但到底是胆子小,眼睛滑过一个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好友高芷然自然不在,猪头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