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如歌看他的时候。

就只见到他右耳黯蓝的宝石。

这二人的神态均落入烈明镜的眼中。

他满意地拂须而笑,脸上狰狞的刀疤也奇异地慈祥起来。他挥手命乐班停止奏乐,让舞者全部退下,望着立时安静下来的烈火山庄众人,说道:

“今晚趁大家在庄里,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如歌看着父亲,突然间——

感觉到他要讲的是什么!

她的心猛地揪起来!

不对!

这个时机不对!

她冲口而出——

“爹!”

如歌的喊声在安静的大堂显得分外突兀!

烈明镜侧目看她,等她继续。

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那就是他视若明珠的女儿。

裔浪冰冷地盯紧如歌。

没有人可以在烈明镜说话时打断他,哪怕是烈明镜的女儿。

“爹……”

如歌的心好象被几十双手撕扯着,她想阻止父亲,但是——

她又不想阻止。

战枫仿佛无动于衷。

幽蓝的卷发闪着暗光。

他在喝酒。

如歌吸一口气,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与其拖得时间更长,不如就这样好了。

她的手握起来。

指甲抵住掌心。

“爹,你接着说吧。”

烈明镜朗声大笑,雪白的须发浓云般扬起:

“枫儿和歌儿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了,我宣布——下个月他们成亲!”

如歌坐在那里,忽然觉得寂静得古怪。

她可以看见父亲在说话。

她可以看见姬师兄惊喜地对她祝福。

她可以看见众人开心地大笑。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右手边的雪突然将酒洒出了酒杯。

可是,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却能听到远处那个荒芜的荷塘中此起彼伏的蛙叫。

她觉得静极了。

她用所有的呼吸去等待对面的战枫。

战枫。

在欢声笑语中。

缓缓抬头。

一双暗黑的眼睛。

深蓝已然褪尽。

幽蓝的宝石透出死亡的气息。

他冷冷望住开怀的烈明镜,声音冷硬如刀——

“不。”

如歌听到了。

她的心——

一直一直向下沉……

她以为她会痛苦,她以为她会被痛苦一寸寸剐掉,可是,她僵冷的身躯居然连痛苦也不再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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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

月光下。

青衣的玉自寒轻轻抬起头,望向烈火山庄的方向。

他在庭院里,坐在轮椅中,清俊的面容淡若远山,明净的眼中染着牵挂。

仿佛有风。

树木上悬挂的碧玉铃铛,叮当脆响,初而零散,既而狂乱,挣扎呻吟呐喊。

然后寂静。

“叮——”

铃铛中那颗玲珑的心,似一道寒光窜过,顷刻间炸成碎片,千片万片,每一片都小如微尘,晶晶闪光,向天际飘去。

玉自寒伸出修长的手,柔声召唤。

晶光们跳跃、犹豫、踯躅……

手掌怜惜地微拢,将那些碎屑呵护在掌心,流光溢彩的晶芒闪闪流淌,象一曲哀婉的歌。

“他,仍是伤了你的心吗……”

玉自寒叹息。

风,将玉自寒的青衣吹向烈火山庄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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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山庄。

烈明镜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枫儿,你知道你在讲什么?”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随着暗河宫隐出江湖,烈火山庄的命令就是天下武林不可违抗的意旨。

烈明镜说出的话,没有人可以违抗。

战枫冷笑。

笑容带着十二分讥硝。

“不!”

他重复一遍,声音不高,但在场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色为之变。

烈明镜的三个弟子中,玉自寒身有残疾,武功难以练到极至;姬惊雷一双裂地锤威力惊人,独步武林,但可惜性格火暴易冲动,难以服众;而战枫,年纪最轻,却身为大弟子,一把“天命”刀使江湖中人甘为臣服,兼之他性格坚忍、遇事指挥若定,庄内众人皆认为他将是下任庄主。

但是,他居然当众违抗烈明镜!

姬惊雷虎躯一震:

“枫师兄,你今晚喝的有些多了。”

战枫好象没有听见。

冰冷对视烈明镜。

烈明镜雪白的须发烈烈怒扬,脸上的刀疤狰狞入骨。

他横目道:

“知、道、后、果、吗?”

战枫冷哼。

裔浪死灰色的眼睛看着战枫,象看一只狗:

“违抗庄主命令者,废掉武功,逐出烈火山庄。”

寂静如噩梦。

战枫站立于席间,刚美的身躯象遗世独立的孤煞,幽黑发蓝的卷发无风自舞,亮光中,他的眼睛黯如漆黑的夜,只有右耳的宝石,是唯一的光芒。

如歌看着他。

仿佛置身于一个距离他十分遥远的角落。

她不认识这个战枫。

她的战枫,是那个在漫天碧叶的荷塘边,怀抱着十四朵盛开的荷花,会羞涩,会紧张,会对他爱恋的少女说——“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少年。

烈明镜强压下怒火,瞪视孑然傲立的战枫:

“理——由——!”

他的怒吼使大厅内所有的门窗刹那间震裂!

夜风呼呼地灌进来!

战枫在风声中,极轻极轻地望了眼如歌。

如歌面容苍白。

嘴唇褪尽了血色。

一丝柔亮的黑发飘在她耳畔。

但她的眼睛。

倔强、毫不屈服!

她直直凝视他,眼睛眨也不眨,她要听!

她要一个理由!

好挖掉这颗心!

是亘古的悠长……

还是呼吸的急促……

战枫道:“因为我不喜……”

心,灰飞烟灭……

这五个字……

多么轻易的五个字……

如歌强忍住突如其来的颤抖!不可以!不可以脆弱!不可以在伤害她的人面前表现出她的脆弱!如果她胆敢哭出来,她宁可去死!!

“因为我不喜欢他!”

一个声音打断战枫。

那声音有些发抖,有些歉疚。

是从如歌口中发出来的。

她的笑容一开始有些颤抖,但慢慢的,笑容越来越大:

“因为我不喜欢战枫!”

她挺起胸脯,笑着对烈明镜解释:

“爹,对不起,我原来喜欢枫师兄,可是,现在我不喜欢了。”

她只看着父亲:

“枫师兄知道我不再喜欢他,所以才说不的。是我对不起枫师兄,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成亲。”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这样一来,违抗烈明镜的变成了他的女儿。

战枫的卷发象被夜风吹动,张扬地飞舞,深蓝涌进他的眼底,他又望了如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