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秘者的温柔(第4/5页)

遇敌遇袭时刻,总是这些他教过的话一闪而过,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住。

她慢慢咬了咬牙。

从她的视野里横扫出去,可以看到窗台上一盆冻梨。

故意放在室外冻的梨子,一般都很坚硬。

她用尽残余的力气,意念一闪,盆子最上面的梨子,慢慢飞了起来。

比平常慢,她毒发状态,实在不比平时。

她额头隐隐沁出汗来。

那靴子一动不动,面前紫金袍角静垂,对方似乎是个耐心极好的人。

梨子已经到了那人头顶。

景横波慢慢抬起头来,冬夜天气,满头汗滚滚而下,噗噗落在木板地上。

那人似乎一怔,道:“你……”

就在这一刻!

她一扬手。

梨子闪电般砸下!

那人手一抬。

一手抓住了梨子,看看,然后,咔嚓一口。

景横波僵住。

一瞬间想吐血。

“你看,”那人一边吃着梨子,一边温文尔雅地和她道,“今夜月色真好。”

景横波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月色极好,纤毫毕现,梨子飞到他头顶时,会有明显的投影。

只要他不是猪,都会发现那团动来动去的黑影。

景横波精疲力尽,干脆懒懒往地上一趴。

“好吧,”她道,“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那人笑了笑,在她身侧盘膝坐下,紫金色袍角齐齐整整垂下。

“你刚才是什么功夫?”他问。

“隔山打狗。”她道。

他并不生气,若有所思,“隔空摄物,是很高深的内家功夫,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内力。”

景横波嘿嘿一笑,毫不谦虚,“天赋异禀明不明白?”

他看了看她脸色,道:“你有毒伤。”

“废话。”

“很不凡的毒,出自宫廷,应该还是最顶级最秘密的那种,一般人想被毒还想不到。”他道,“你身份定然不简单,你这样的人,混入公主身边,所为何来?”

“想杀了她。”她懒洋洋地道。

他似乎短促笑了下,摇摇头,“你杀不了她,你也没打算杀她。”

景横波瞄他,他背光而坐,垂落乌发如缎,依稀是一张风神温雅好容貌,她若有所悟,“你不会一直跟着我们吧?”

他笑道:“托你之福,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公主居然也有尊敬敬佩的男女。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然也心怀万民。”

景横波诧道:“你一直守在殿上?你一直保护着她?你……”她心中电光一闪,“你是雍希正!”

他笑而不语。

景横波倒默了。

看和婉如此抗拒,原以为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可这彻骨冬夜,雍希正亲自守在她寝殿之上,当真只是为了在未婚妻殿顶看月亮?

有一种守护和深情,无法言说,只在沉默中化为烟火。

她忽然有些怔忪——世间痴情男女,爱嗔痴怨难料,一朝红绳错系,乱多少红尘哭笑。

雍希正凝视着她,这男人目光很有力度,说话很慢很清晰,一看就是那种心志分外坚定的人,这种人能力强,野心大,也分外难以撼动。

景横波心中叹口气,觉得和婉与纪一凡的事儿,越发渺茫了。

“我知道你没有杀意,否则我早杀了你。但你这样的人留在和婉身边,也不怀好意。和婉太单纯,不该被你们影响。”他仿佛在打商量般和景横波道,“我决定把你送走。”

“送哪里?”

“绯罗那里。”

景横波忍住霍然抬头的欲望,保持神情不动。

“你看起来似乎无所谓,”雍希正依旧语气平静,似乎永远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你的呼吸出现了变化。”

景横波在心中默默决定,回头还是要和七杀学习如何控制呼吸。

“当我不能确定你的来历,也不想惹麻烦时,把你送到我的政敌那里,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他道,“你出现在和婉身侧,必然和绯罗有关。无论你是绯罗的人,还是她的敌人,把你送给她,都会让她震惊不安,自乱阵脚,最起码明日的宫宴,她想做的事就可能受影响。”

他语气从容,字字如断金,纵然敌对,景横波也不禁暗赞,除了帝歌那几个人之外,雍希正是她见过的最沉稳,思路最清晰的牛人,这人年纪轻轻能做到副相,令绯罗如临大敌,果然不仅仅靠的是家世出身。

“和婉!和婉!快来救我!你夫君要杀人啦!”她忽然扯开嗓子叫起来。

雍希正没有阻止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殿内毫无动静,别说和婉,连宫女都没出来看一个。

“和婉我已经点了睡穴,她明天会很累,今天应该好好休息。”雍希正莞尔,“至于宫女,只要我在,都不需要别人。”

景横波吸一口气——她讨厌这些独霸专权的男人!

以为他们的安排就是圣旨,女人就该跪舔?

她决定了,必须把舅舅和外甥女送做一堆。

“我总不能穿成这样被你带走,你是生怕别人不误会你吗?”她指指自己身上的中衣。

雍希正果然不给她机会进殿,也不离开她,道:“我命人将你衣服送出来。”

景横波也不急,只要衣服能靠近她,她总有办法取出药来。

雍希正对着殿内拍了拍手掌,片刻,一个太监模样的男子,缓步出来,站在殿口,对雍希正微微躬身。

景横波忽然心一跳。

那人……

虽然和所有宫女太监一样,习惯性缩肩低头,但姿态似乎有些僵硬,更重要的是,他出现在殿口的那一霎,雍希正背对殿口还没回身,她一眼看见他出现时的姿态。

笔直,沉默,从容,他青衣的身影从黑暗的殿口忽然出现时,她竟恍惚觉得记忆的黑暗尘封也剥落,将这身影和某个影子重叠。

但这感觉只是一瞬。

随即那般弯腰弓背分外谦卑的太监姿态让她回神,忍不住在心底讥诮地笑自己一声。

看谁都像他!

打住!

雍希正看也没看这太监一眼,他这种人,本就不会将眼光落在低贱的人身上。

“将这位姑娘的衣裳拿来,伺候她穿上。”他道。

太监躬身应是,转身回殿,片刻拿了景横波的衣裳来。

雍希正站着不动,景横波看看衣裳,看看他,笑道:“你要看你未婚妻以外的人换衣裳?”

雍希正这才偏过脸去,却又道:“莫耍花样,我耐心说不好便不好。”

景横波气喘吁吁地道:“你小心着,说不定我马上就给你一着乾坤八卦掌。”

雍希正不过笑笑,眼前女子眉宇乌青,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剧毒正在发作,抬起手指都困难,偏偏还嘴硬。

单就这份从容,就知道不是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