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真丑

邰世薇遇上太史阑漠然如对草木的目光,愤怒得浑身都在轻颤。

她好容易胜了这些闺秀,在晋国公面前出了风头!

她本来应该站在晋国公身边,她已经想好了她的要求!

结果她正要上前,这个女人竟从上头掉了下来!还故意掉在晋国公臂膀里,打断了她的话!

掉下来,打断了,就该让开,这女人还不罢休,竟然死赖着不走,和晋国公眉来眼去提要求——有资格提要求的是她邰世薇!

现在居然还用这样蔑视的眼光看她!

这个可恶的,不仅搅乱了整个邰府,还想搅乱她的计划的无耻女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邰世薇盯着太史阑,不掩眼神里的憎恶,“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点回去!莫要丢了家族的颜面!”

她不敢当面说破太史阑现在的身份,那会导致邰家也获罪,但她从没把邰世兰那样的身份放在眼里,一个终身出家的皇家弃妃,命运早已注定,她只能在庵堂终老,或因为淫贱罪行迟早被沉河。

众人听她语气,分明太史阑也是邰家人,不禁惊愕——这是邰家哪位小姐?为什么姐妹间关系如此恶劣?

众人目光转向太史阑,兴致勃勃等着一场精彩的姐妹舌战,谁知道太史阑眼光,淡而又淡地掠过邰世薇,根本没有理睬,转而对容楚道:“就她?”

看看她,再看看气得满面通红的邰世薇,众人忽然都觉得,好像看见一只未长成的小猎犬,无助地对刀锋般的战士乱吼……

“有把握赢她吗?”容楚越笑得诚恳,越让太史阑觉得不怀好意。

“行。”她不耐烦地答。

邰世薇此刻终于听明白了两人意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半晌忽然格格娇笑起来。

“让她赢我?呵呵让她赢我?”她笑得花枝乱颤,像遇见世上最大可乐之事,“国公您是打算给大家助兴吗?这女人……让这女人赢我女红?……呵呵太可笑了……”

她笑声越来越响,众人看她神色也明白,看样子这位新来的邰家小姐,八成不擅女红,也不禁纷纷掩口取笑。

“这位八成不会女红吧?”

“那也没关系,或者可以看见肥鸭状鸳鸯,或者扁担状水草呵呵。”

“姐姐你不是嫌比手工气闷吗,现在正好,乐子来了……”

嘲声如潮,太史阑好像没听见,眼光在容楚浑身上下溜了溜,重重在他腰间一落,忽然一把将他推倒!

噗地一声,容楚被推倒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推倒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史阑推倒了。

哗地一声,人们惊诧了。

张大嘴巴惊诧了。

张大嘴巴喝了一嘴风地惊诧了。

四面人群震惊至极度寂静,好像瞬间变成僵尸王国,推倒和被推倒的两个却反应好像外星来客,推人的那个,推倒人,一手还扣着人家腰带,于是“嗤啦”一声,容楚腰间那个软锦精绣双层浅蓝色腰带便被扯裂。

太史阑扯下腰带,看也不看一眼,顺手一扔,动作活脱脱一个即将圈叉弱女的流氓,只差了搓爪淫笑的标准猥琐表情,以至于场中又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抽气声。

被推的那个毫不惊讶,一肘撑在厚厚地毯上,扬起精致下颌,弧度调整得足可倾国后,才眨眨眼睛问太史阑,“你觉得赢不了,所以现在就打算对我用强?”

“吸溜”一声,不知道谁在吞口水,当然不是女人,女人们忙着掩脸掩眼睛并从指缝里偷瞧,垂涎的,貌似是一个健壮男子……

因为容楚此时造型甚诱惑,甚诱惑。

绿草如茵,厚毯华贵,他一身雪白便袍,袍角暗金纹绣,低调中不露声色地尊贵,袍子是南齐最近流行的式样,开领很大,被太史阑一推向后一仰,便拉扯出斜斜的弧度——锁骨一抹,精美如描,胸膛半现,莹润如玉,腰间微露,线条紧束。

这架势身材,诱惑皇太后都够了。

太史阑却根本没瞧一眼。

她推倒容楚,抓过一把切肉小刀,胡乱割了一块肉塞嘴里,然后随手用那精致腰带擦刀,小刀锋利,腰带质地薄滑,三两下腰带便碎了,所有人眼睁睁看见晋国公那价值连城、苏城第一名绣辛清绣的“天光云影”腰带,被这个女疯子瞬间扯断扔在地上,都发出一声无比心痛的慨叹。

随即太史阑一脚踢翻面前案几,水果美酒翻了一地,大声道:“你真丑!”

然后大步走开,走开的时候,顺便还在滚了满地的水果中,捡走了一大串葡萄。

一群士子大夫,闺秀淑女,已经觉得不会思考了。

这叫什么意思?

搞了这一出,就为了说这句话?

晋国公当真丑得这么人神共愤,令这位邰家小姐愤怒难抑?

还是两人之间另有隐情,邰家小姐趁机泄愤,要给他难堪?

按照八卦常规逻辑,众人瞬间认定后一种,并由此衍生诸如“始乱终弃”“强逼民女”“仗势欺人”等等浪漫香艳版本,甚至连剧目都拟好了,第一出叫《风流国公下安州拈花惹草;有情闺秀后花园私定终身》,第二出叫……

“怎么?没把握赢,就迁怒国公?”邰世薇冷笑,声音尖利。

太史阑大步走到绣幕前,环顾一圈,见没有空的幕帐,冷冷道:“给我备帐!”

“就你这贱人,也配使用绣帐?”邰世薇跟了过来,尖声冷笑。

太史阑正准备不妨先教训下这女人,身后,邰世涛忽然跳了出来,一指邰世薇的帐子,大声道:“拆帐!”

“邰世涛,你敢!”邰世薇意外且愤怒,脸色铁青。

“我有权叫你让帐子,我姐姐有权用你的帐子!”邰世涛上前一步,贴在邰世薇耳边,森然道,“你不过是四房庶出,我姐姐和我却是家主嫡子女,叫你让,你敢不让?你不让?我便让全安州官宦家族评评理,认识认识我邰家四房的家风!”

邰世薇退后一步,完全无法适应并抵挡忽然犀利起来的邰氏姐弟,张口结舌。

嫡庶之别有如鸿沟,更是现今社会赖以存在并运转的基础道德之一,试图挑战它就是全民公敌,不够尊重它,也会迎来所有大夫阶层的唾弃。

邰氏姐弟因为生母去世,后母枕头风吹得邰柏不待见,在邰家是早已失宠人人可欺,但在外面,身份压下来,依旧没有邰世薇抗拒的余地。

一个婆子匆匆走过来,在邰似薇耳边低语几句,邰世薇脸色便惨白起来,半晌微不可见地挪了挪身子。

邰柏兄弟也在场,就在男席那边,一直密切关注这里的情形,这是他们眼看情势不对,派人来提醒邰世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