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那一醉的风情(2)

赵十三抹汗,再抹汗……

饭堂里开席足足近二十桌,位置还不够坐,很多人挤在一起,邰世涛和他那一队士兵,坐在太史阑隔邻。因为他们毕竟是来驰援二五营的,众人也分外客气尊敬。

邰世涛入了精兵营,今天带来的却不是精兵营士兵,是东昌这边的分营士兵,这些人并不知道太史阑和纪连城的恩怨,邰世涛当然也不会和他们说。

按照位分,他在那群士兵中地位最高,应该坐主座,他却一屁股坐在了一个下首位置,任谁来拉也不挪窝,号称自己就喜欢下首,畅快,对门,风凉,害得下属们只好战战兢兢在上首坐了。

其实坐在下首,只不过正好和她斜对面,既可以方便偷看,又不至于被人发现而已。

太史阑倒没在意位置,她本来就没兴趣搞清楚什么上首下首,随便坐了下来,发现她这一桌菜色分外不同,一问才知道,是每桌出了一个人,做了个拿手好菜,献给太史阑,她的主桌,有来自西凌各地的风味。

每桌开了一坛“薄冰烧”,是西凌当地的名酒,不算太烈,不过后劲很足,是太史阑命护卫下山买来的。

“不要多喝。”太史阑道,“二五营现在情形特殊,大家要审慎点。”

众人自然听了,但别人不敢多喝,太史阑却不能不喝,每桌都来敬酒感谢,一大批一大批地涌过来,她虽然每次不过浅浅一抿,但人数太多,这么抿啊抿啊的,渐渐也下去了大概有好几两酒。

因为一直有人敬酒,她几乎一直是站着的,当敬酒完毕她坐下时,瞬间觉得头晕。

太史阑是个很能自持的人,头晕也没晃身子,双手把住桌边慢慢坐下,竟然没人看出来。

“太史大人好酒量!”

“看来千杯不醉。”

众人都笑赞,太史阑也笑笑。

她其实醉了,因此脸上显出微微酡红,眼神也带了盈盈水汽,透出几分难得的女儿娇态来,烈酒使人松弛,她这一笑,竟带了几分媚意,似冬雪映上茜纱窗红烛的艳影,三分冷七分娇,美若明花。

众人都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她隔桌而坐的邰世涛,手指一颤,险些把筷子掉下去。他身边一个士兵笑道:“队正,你这什么酒量?才几杯就怂了?”

“量浅,量浅。”邰世涛呵呵笑两声,低下头,用酒杯遮住脸。

酒液倒映他的眼神,晕晕的,似乎还在反射她刚才那一笑的艳光,多瞧一眼都觉得心也似醉。

他千杯不醉酒量,此刻却觉得一眼便醉千年。

他将酒杯在手中转来转去,很想也加入敬酒的那一群,和她碰杯。他们相遇至今,还没有在一起喝过酒。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立场,做不了这些。

他必须先做好一个“骄傲高贵”的精兵营小队长,再多的愿望,也只能压在心底,没有什么,比保护她更重要。

他也不奢望她来敬酒,因为以太史阑的身份和性格,也一样不能来敬的。会引人怀疑。

邰世涛低下头,虽然有遗憾,遗憾里却又生出淡淡满足。

每一次为她做出的牺牲,无论大还是小,都能让他感到快乐。

他就是靠着这样的快乐,在那个永远都不会喜欢的地方坚持下去。

太史阑一笑,随即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连忙俯下脸,又恢复冷淡神态,众人都觉得刚才一定是错觉,连忙喝酒吃菜,一屋子定住的人,又活了过来。

太史阑只觉得心跳剧烈,脸部发烫,眼睛看出去也是晕晕的,心知果然是醉了。

这回可算知道自己的酒量了,原来不过如此。

一转眼看见邰世涛,他侧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线月光穿窗入户,照亮他眼神里淡淡的期盼。

太史阑想了想,忽然站了起来。

众人目光立即跟过去。

太史阑却扶着头,笑道:“有点晕,我去吹吹风。”

她做出的样子,给人感觉有一点点醉,但其实没醉,只是故意装作醉,众人都不信,纷纷笑道,“太史大人这是要逃席吗?不行不行,第二轮还没开始呢。”

太史阑已经站起身,脚步略有些歪斜地向外走,她真的要出去也没人敢阻拦,众人都坐在席上笑,苏亚要跟出去,太史阑摆摆手她也便停住。

太史阑步子似乎很稳定,却在走到邰世涛身边时,忽然脚步一踉跄,身子一歪,撞到了他的桌角。

正低头喝闷酒的邰世涛手一晃,杯中酒泼了满身。

“啊,对不住。”太史阑急忙抽出手巾给邰世涛擦衣服。

邰世涛一抬头看见是她,眼神立即慌乱,下意识要跳起来,太史阑的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

只是那么一按,邰世涛就像被按住了心,人瞬间安静,心却砰砰地跳起来。

她的掌心压着他的手背,手掌柔软,没有茧子,肌肤相贴的温热,让他手背在微微颤抖。

太史阑没有感觉到这份颤抖,她的手一按便离开,微微一笑道:“实在对不住邰队正,这样吧,我敬酒赔罪。”

她很自然地从桌上拿了一个空酒杯,自己斟满,端起,对着邰世涛,一笑。

又是一笑。

邰世涛心里几乎瞬间爆发呼喊……别这样笑,别在这时候这样笑,别在这时候这样对着我笑!

她真的不知道,不笑的人笑起来如何风情,也不知道,不笑的人醉后笑起来,魅力万千。

他对着这样的笑容,真怕自己定力不够,一着错满盘输。

所以他立即低下头,咬牙让自己板着脸,端起面前酒杯,带点骄傲带点冷淡地道,“太史大人客气了,您品级远高于我,应该在下敬您,请。”

“啪。”两只酒杯一碰。

酒液微颤,心也微颤。

太史阑并没有立即移开酒杯,手指稳定,静静道,“这杯酒是赔罪也是谢礼,谢邰队正以及天纪各位兄弟,及时赶来拔刀相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二五营沦落至此,无人理会,只有邰队正带人前来,我等感激不尽,在此,”她杯子又往上举了举,“谢邰队长心意。”

心意两个字咬得很重,四面一阵桌椅挪动之声,其余二五营学生也纷纷站起,举杯相敬,“谢邰队正心意!”

邰世涛忽然出了汗。

出汗不是为了数百人同时敬酒,而是此刻太史阑的手指,抵在他的手指上。

他想要挪开,却又舍不得,两人的指节紧紧相抵,他想让那样紧密的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却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荡漾,鼻尖出汗,给人看出不对。

“不敢当,不敢当。”他笑着,转头对四周二五营学生致意。

按说四面致意应该转动酒杯,但他动的是头,手指却一动不动,还在和太史阑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