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大结局(5)

自作孽,不可活。

城头上,乔雨润俯视着城下,忽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大步过来,抽出剑,架在了宗政惠的脖子上。

士兵哗然,太史阑眼睛一眯。

容楚却只盯着宗政惠背后,摇摇欲坠的李秋容,微微皱起眉头。

景泰蓝愤怒地冷哼一声,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陛下,”乔雨润柔声道,“您亲自来接您的母后了吗?您看,她好好的呢。”

她指尖轻弹剑刃,铮然有声。城上城下,落针可闻。

“太后已经废为庶人。”景泰蓝大声道,“她叛国叛朕,自废于皇室,已经不是太后。朕既为万方之主,怎可践踏法纪。一介庶民,身怀重罪,朕凭什么救她?”

容楚将他的话远远传送开去,万军呼啸,声浪一波波冲上城头,“受死!受死!受死!”

“就算她是庶人,她依旧是您的母亲。”乔雨润笑容不改,“血脉牵系,生恩如海,母子亲情,刀剑难斩。陛下,您真的要在万军之前,致死您的母亲?从此后让南齐军民都知道,您是个绝情绝性,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顾的独夫?”

景泰蓝小脸煞白,浑身颤抖……他知道会是这样!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那贱人的事情,不能公布于天下,那么她就永远顶着他“母后”的名头,永远可以拿“孝道”来压制他!

如何心甘?

城下鸦雀无声,乔雨润笑得得意,头顶的旗帜扑扑响动,拂得她鬓角发痒,她单手挟持人,又断了一臂,无法自己拂开,忽然便想起那日丽京城头,容楚给太史阑拂开脸上旗角。

如果,扶舟也能为自己卷起脸上旗帜……

心念一动,随即她眼角扫见一抹深红衣角,她心中一颤,半回头,就看见李扶舟如一抹红云,无声无息已经降临了城头,四面的五越联军将领,齐齐躬身。

李扶舟很少亲自上战阵,然而他此刻站在那里,五越将士恭谨万分,连季飞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步。

韦雅一身劲装,永远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

乔雨润望向他的眼光,不自觉地便带了期盼,然而瞬间她的身子便一僵。

李扶舟立在城头,眼神遥遥远远,穿过她,穿过宗政惠,落在城下的太史阑身上。

此时太史阑亦抬头。

四目相对。

一瞬间郁郁青春踏波来,载歌载舞,都是好年华。

好年华里春日暖阳新柳绿。

好年华里绿柳荫下少年春。

好年华里茵草山坡包子酒。

好年华里并肩谈笑论前尘。

好年华里携手逃奔过鹿鸣,含笑相逢二五营,好年华里一路相护,历练风波,山林御敌,酒楼狂奔。

好年华里,是那小城屋脊上大而圆的月亮,是北严城下穿万军而来的身影,是青灰城墙上一朵花,堞垛后共食的一碗饭。

好年华里,有颤颤巍巍的吻,犹犹豫豫的指尖,最后一见暗黑大殿里,深红如血礼服尽头,他淡淡长长的呼吸。

一瞬间流年过,一霎那流年远。她人生里记载萌动和温情的第一次,心深处一角永不可替代的初初美好,今日终于被那一抹红影,悄然覆盖。

仿佛昨日还在北严城头共御西番,如今却已一个城上,一个城下,我等你死,你不让我活。

命运寒苦,从来如此。

城下太史阑的眼神,从往昔迅速奔回,依旧冷峻坚执,如见陌生人。

城上李扶舟的眼神,是浮光掠影,一霎千年,似落在她身上,又似结束在空茫。

乔雨润慢慢地扭过头,被那眼神烧得连血都冷了。

容楚依旧看着太史阑,眼神若有所思。

“陛下。”乔雨润声音更冷,剑锋往宗政惠脖子里又按了按,“您想好了吗?”

景泰蓝抿紧唇,盯着她。

“退兵。”乔雨润道。

“陛下。”太史阑的声音,冷冷静静在景泰蓝身边响起。如一块坚冰,将他的怒火压灭,他想起之前太史阑和容楚的一些嘱咐。

“来人。”他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平静,“把东西拿过来。”

有人送来一个杏黄色,裹着锦缎的长形盒子。

宗政惠身子蓦然一紧,下意识探头……她认得,这是她那个早产孩子的小棺材!

当初她夜半流产,之后被李秋容背着逃奔,当时没能顾上那可怜孩子的骨殖,事后她让李秋容安排人,将骨头拿了出来,装裹了,葬在永庆宫后的园子里。

因为心中隐痛,她平日从不往那里去,为了避免有人恶意损坏坟墓,她也没有立碑,只在那地方种了一株花树。

此刻看见这小盒子,她怒发如狂……天杀的无耻的皇帝,他竟然掘了她孩子的墓!

“蓝君瑞!”她大叫,声音凄厉,“你竟然掘了他的墓,你竟然掘了他的墓!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啊!你杀了他还不够,你还要挖坟鞭尸吗!”

女子声音尖利,几近破音,听得城上下人人身上起栗。

“你胡说什么!”景泰蓝怒喝,“是你自己弃儿尸骨于荒野,任他零落为野兽所食,还是朕发现了及时收殓的。如今朕就是带弟弟过来,问问你这狠心母亲,为何要当众背叛大儿,又为何要狠心抛弃小儿!”

宗政惠一呆,“什么?”

她素来喜欢孩子,虽然对景泰蓝不怎么样,那是因为在她看来,景泰蓝是她孩子的拦路虎,于她自己怀胎十月的那个,她爱如珠玉,怀胎期间小心翼翼,每日期待,失去他后痛不欲生,半年卧床。

如今听见景泰蓝这句,她脑中便如被利剑劈下,浑浑噩噩了一秒,“什么……”

景泰蓝忽然好像手一松,盒子落在马上,白绢上半幅焦骨十分清晰。但仔细看,并不像被野兽抓得七零八落的样子,因为焦骨心口一个大洞,脑门一个大洞,边缘整齐,断骨支出,倒像是这两块被特意取出用了。

虽然隔着城上城下,但白绢焦骨,十分明显,城上诸将都看见了。

乔雨润忽然短暂地“啊!”了一声。

与此同时,宗政惠也“啊!”了一声。

两人这一声出自同时。

乔雨润立即撤剑后退!

宗政惠忽然大力扭头,扭头那一霎她的脖子被剑锋割破,鲜血喷出,但同时寒光一闪,她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刀,一刀刺向乔雨润的腰!

“你拿我儿子的骨头练功!”她痛极高呼,“受死……”

“太后!”李秋容大惊扑上。城头上人影连闪,欲待阻止,李扶舟负手不动,神情依旧淡淡。

“滚开……”宗政惠一刀捅出,乔雨润一边避让一边冷笑……她穿着太后赐的鲛衣,滑溜无比,可避天下刀锋!

“嗤。”刀刺入乔雨润的腰间,她一顿,脸上的冷笑忽然变成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