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第3/4页)

“我说的是食堂那角落里。”我跟着进自习室,坐在焦皮旁边。

“那里只有一棵柳树啊。”焦皮爱理不理地回答。我们选个位置坐下。

“你们是大一的吧。”后面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女学生插话了。她可能是大四的,因为她的桌上放着两本考研辅导书。“那是胡柳。”

“胡柳?”我瞪大了眼睛。

“哈哈,我刚才给胡红改名为胡柳呢,兄弟你看,咋就这么巧呢?”焦皮乐不可支。

“胡柳是柳树的一种。古人说这胡柳比一般的柳树多了一些妖媚之气。我开始不信呢。但是在读大三时,那胡柳下曾死过一个女孩子。我亲眼目睹了那幕吓人的情景。”她推了一下深度眼镜,“古代神幻著作中说女人死在胡柳下,魂魄会变成狐狸。所以我每次经过食堂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些书都是骗人的,谁相信呢。”焦皮不屑一顾地反驳。

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问题被遗漏了,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在食堂边站了一会儿。其实这不完全是食堂,下三层是餐厅,上四层全是娱乐场所。(我插言:“这个我们都知道。”)小柳树恰好在七楼一个破旧窗户的正下方。上完晚自习,夜已经较深了,那窗户仿佛一个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吞下一切。

第二天,我经过食堂去教学楼上课。食堂外站了许多人。一问,原来昨晚有一个男生从七楼窗口跳了下来。今天早晨被清洁员发现,躺在胡柳下的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刚刚被弄去校医院抢救。我凑近人群,只看到一地猩红的血迹,和那红狐颜色一样。

当晚我和焦皮又在食堂边碰见了胡红。焦皮大叫:“这不是巧合,这是缘分!”我连忙去捂住他的嘴。胡红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向他们打招呼,我注意到她是个瘦小但很赏心悦目的女孩。寒暄了一会儿,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

接下来在自习室又看到了戴深度眼镜的大四女生。她主动向焦皮挥手,意思是叫他们坐到她前面的空位上。

“喂,相信了吧?我说了胡柳有妖媚之气的。昨晚跳楼的男生肯定是受了狐狸的媚惑。”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告诉你俩啊,去年那女孩子是在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那她为什么自杀呢?”我找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焦皮眼中分明出现了恐惧。

“女孩子还能为了啥?感情呗。听说是一个她喜欢的男孩子玩弄了她的感情,一时想不开就……”她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可奈何,“后来那男孩子心理压力很重,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辍学打工去了。可巧的是怎么又有人在那里跳楼呢?”

“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不好?”焦皮脸色发生了变化。

“那为什么今天的男生在同一个地方自杀呢?”我问。大四女生望着焦皮点点头,表示我的话也是她的疑问。

“那窗口好跳,恰好下面又长着一棵胡柳啊。”焦皮声音虽大,但明显底气不足,所以声音有点颤抖。“那好,你说,你说两者有什么联系?下一个跳楼的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说。

大四女生也摇摇头,说:“但我肯定那狐狸还会去害别人的。”

上完晚自习,我马上去了政法系的公寓楼。我找到了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强子。强子是政法系的学生会干部,认识很多人。几分钟后,我从强子那里回来。夜很静,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扑挞扑挞的脚步声。接着就不对劲了,我觉得有另一双脚步声从背后传入耳朵。我停住,它也停住;我迈步,它也跟着响起来。幸亏我很快回到了寝室。

焦皮看见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问我干什么去了。

“政法系根本没有胡红这个人!”我颤抖着说。

这晚焦皮和我都没有睡好。焦皮害怕得紧紧抱住被子。我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才昏沉地入睡。在流水般的月光中,那柳树下果然躺着一只红狐。它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凶狠、报复,也闪烁着悲痛。它嘴角流淌着刺眼的血,死死盯住我。几秒钟后,它转身离开了,像上次我转身看见的情形一样迅速离开了,留下早隐匿在身后的一具尸体。直觉告诉我,那是跳楼的男生。我看见尸体的心脏位置被红狐舐咬破烂了,底下的血像一张红色的狐狸皮平铺在地上。闹钟把我叫醒了,一身汗涔涔的。

焦皮死也不肯去上晚自习了。我独自挎上书包走了。快到食堂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我深呼吸了一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你好,胡红!”

胡红转过头问:“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害怕吗?”

我笑笑说:“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所以不怕。”

69.

“那男生的自杀与你有关吗?”我问。

“我要报复!我要让那些心理脆弱的人爱上我,然后我把他狠狠地甩掉!让他们也尝尝女孩子受伤时的感受!”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因为以前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对吗?”

胡红沉默了。

“那你不是和那个伤害你的人一样了吗?”我声音很低,故意将语速降慢。

那晚我没有去自习室,我和胡红聊了很久很久。并且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去食堂前面,将手放上背影的肩膀。胡红转过头,然后我们开始聊天。

突然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胡红说:“这几天来,是你的话语和你的行动让我知觉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虚伪的,其实真诚的人还有很多。我不打算再去加害别人了。”

我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放心又不舍。回到寝室后,我又做梦了。梦中的小柳树表演着欢快的舞蹈,舞女的眼睛像月光一般柔和,像流水一般清纯。这是我近来第一次梦醒后没有汗水。

焦皮告诉我:在医院抢救的那个男生忽然好转得飞快,现在能下床行走了。我听完马上赶往食堂。躲在冷清角落的柳树居然开始枯萎,有一半的柳叶已经微微泛出黄色。

这天晚上,我急急忙忙跑向胡柳的所在地,似乎要去给某一位要好的朋友送行。我看见前面的背影后将脚步放慢,轻轻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叫道:“嘿,胡红!”

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大吃一惊!

那女孩笑了,问道:“不会吧,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看多了恐怖片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连忙道歉。

“看,我在这里捡到一张明信片。喂,你是不是在找它?你是亮吧?”那女孩手里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