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人的灾难(第2/10页)

袁景瑞很久没有出现,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不出现,就连戴艾玲这样神通广大的都得不到消息,但董知微在成方中平步青云,突然从一个秘书成了主管的消息还是迅速地传入他们耳中的,就在前几日的晚上,戴艾玲还冷笑着谈起过此事,问他没想到吧?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自己都已经忘了,但他一直都记得那天晚上袁景瑞看他的目光,那种带着隐约的威胁的目光,令他愤怒。

那个男人得到她了!

这念头让他感到吃惊、愤怒、被背叛,并且寝食难安。

董知微怎么可以与别人在一起,她应该是爱他的,即使是他曾经因为不得已而离开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爱着他的,并且应该永远爱他。

颁奖典礼照例是有开幕致词的,灯光暗下来的一瞬间,戴艾玲回头过来,在温白凉的耳边低声道。

“看看那两个空位。”

他转过头去,戴艾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隔了两三个人的地方,果然有两个空位,也不知是谁的。

灯光都聚集在台上,他侧身去看那空位后的名牌,光线不好,他这样匆匆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清。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三个人被身穿黑丝绒制服的导引小姐引了过来,走在前头的那对男女被引到第一排唯一的空位上,第一排灯光明亮,他们出现的一瞬间,许多低语声随之响起,就连台上正在致词的主席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并且露出微笑,对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那个还未坐下的男人便微笑着欠了一下身,风度上佳,正是久未露面的袁景瑞。

台下的低语声益发大起来,几乎要盖过台上的致词。

“董小姐,您的位置在这边。”导引小姐回过身来,对三个人中落在后面的董知微轻言细语。

董知微低声回了句谢谢,就在第二排最靠走廊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同时略有些无奈地低着头,想假装那么多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不存在的,但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让她抬起头来,转头的一瞬间,无可避免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温白凉。

她吃惊,并且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僵。

2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董知微生活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意外之后,却一直都在发生着不可逆转的不知是福是祸的变化。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被送到成都的医院之后,袁景瑞当即被送进了手术室。伤是真的很重,左手臂断裂,打了钢钉。肋骨也有两三根严重挫伤,因为之后还用过力气,将张成从车里拖了出来,导致肋骨挫伤加剧,还擦伤了一点肺部。医生说了,如果他再继续移动,肋骨很可能就会从挫伤变成骨折,进而直接戳伤内脏,一旦开始内部大出血,那就真的很难医治了。

医生说这些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袁景瑞还没有醒,尹峰就在病房里,听到这里就说,“那也不用救了,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医生就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尹峰哼了一声,“总算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

医生把话说完了,转身要走,推门却发现董知微站在外头。

她虽然被打过一针镇定剂,但也早已经醒了,还被带去做了一遍全身检查,除了些微擦伤之外居然真的一点事没有,医生们都说是奇迹。

门一开,两个男人都看到了她,天已经大亮了,她却仍是一脸苍白。

董知微的肤色原本就偏淡,这样敛容静默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就更是霜雪交加那样,连不太愿意多看她的尹峰都注意到了,皱着眉头问医生,“不是说她没事吗?”

医生迟疑,“是没事啊,要不再照个CT?”

“我真的没事了,请问,可以让我进去吗?”

尹峰还想说些什么,医生却已经点了头,还拉着他一起走了。

到袁景瑞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又有了些暮色。透明的吊瓶就挂在头顶上方,药水一滴一滴匀速地落下来,四下安静,他转过脸,看到董知微。

她在他的右手边,趴在床边上睡着了,脸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对着他,只露出一半。头发有些乱,看上去还是很狼狈。

他也没有叫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伸出右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管手腕上还插着吊针。

董知微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但又不敢动,擦过自己头发的手指像是在她心里点了一把火,让她满身潮热,可更多的不安与惶恐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不能移动丝毫。

她要怎么回应他?她并不是傻瓜,也不麻木,袁景瑞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对她的注目所带给她的是一种甜蜜的恐惧。

她不被他吸引吗?不,她像任何一个面对光的人一样,无法克制地想要向他走过去。

她曾以为自己对他抱有的只是排斥、躲避,甚至是隐隐的恐惧,可这一切就在她面对生与死的刹那,被无情地暴露了真相。

她在意这个男人,就如同在意她自己,她不愿失去他,就如同她不愿失去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改变是从何时发生的,或许是从他在坠崖的瞬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或许是从他莫名温柔地碰了她的脸颊,或许是从他夜里出现在她的面前,带她去药店,又在水果摊前低下头来要一袋雪梨,或许一切还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他在大雪初晴的早晨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又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对她微笑。

每一个回忆的细微片段都让她颤抖,她觉得身体很快就要背叛自己的意志,让她在他面前软化,靠向他的怀抱。

她还记得那有多么温暖,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再做考虑,他会是她最强大的依靠。

可那样的结果是什么?她不用猜想就知道。

有些事是可以做梦的,有些事是连梦都不可以做的,袁景瑞之于她,便是这样。

他把目光投向她了吗?是,他开始注意她,他对她展露出其他人看不到的温柔,他的强势在她面前减弱了,甚至在有些时候露出一些因为用心得不到回应而生出的窘迫来,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不顾危险地救了她。

在冰冷的地狱边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逃脱厄运的时候,他叫她知微,还在她的耳边道歉,说“对不起,你知道我……”

她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欣喜若狂?感激涕零?还是泪如泉涌?

不,她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她能够做出回答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在冰冷的地狱边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逃脱厄运的时候,她或许可以放纵自己,可是现在一切已经回归现实,他们再不是之间只隔着生与死的两个人,她与袁景瑞,隔着太阳到月亮的距离,甚至比那个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