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只想在一起(2)

  后来,他和奶奶在楼下谈了很久。

  童言就在三楼过道的窗口,远远看着他们,虽然听不到话,却明白奶奶绝不会同意这段关系,可是他会说什么?会怎么说?

  她猜不到。

  回到家的那段谈话,是她记忆中,家人第一次对她和顾平生的关系表态。

  “读书的时候,很多学生对老师总会有一种特殊崇拜的感情,等到你走出校园,会发现他和普通人一样,并不适合你。”

  奶奶以前虽然是小学老师,但因为职业的特殊,总能听到很多师生恋的事情。

  大多就是女学生迷恋着男老师,到最后不仅影响学业,在整个学校的影响也很差,总之都是令人唏嘘的反面教材。

  “他是你的老师,而且是授课教师,如果不是看出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一定不会和他多说什么。言言,教师这个职业,有很多的不能允许,师生之间……只能是师生。”

  她始终没有说话。

  从初一父母离婚开始,她就和奶奶住在一起,曾有那么两年的叛逆期,整日整日地在外边游荡不想读书,让老人家偷偷抹过很多眼泪。后来她开始懂事了,曾下过决心,不再让唯一待自己掏心掏肺的亲人伤心。

  所以,她不会反驳。

  等到奶奶说要带她去天津亲戚家过寒假时,她才犹豫着问,要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去给她热了一碗粥,把筷子放在了碗上:“过完年,”一小碟泡菜放在粥碗旁,还细心地撒了些新鲜的香菜沫,“ 等到你开学前回来。”

  她用筷子夹了很多的泡菜,拌着粥,开始一口口吃着。

  口袋里的手机很安静,他没有给自己发过信息。

  等到一点多,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的一瞬忽然有些心慌。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

  她掀开这一侧的窗帘,看着夜幕中远处的一幢幢楼房,给他发过去了一条信息:好像结果不是很好?

  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在我预料之中。TK

  你的预料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该付餐费了。TK

  ……

  童言哭笑不得看着手机:你的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吗?

  虽然这句话非常不贴切,却缓和了一些刚才的低落情绪。童言拧开台灯,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儿,才问他是不是到家了?

  顾平生很平淡地回了句,我还在你附近。

  她愣了下,下意识往窗外看去,没有任何车。努力找了会儿才发现自己犯了方向错误,他应该是在客厅那一侧。这个念头浮起的时候,心跳也跟着重了些,好在这个时间奶奶已经睡着了。  

  她打开自己的房门,很小心地穿过狭窄的客厅,走到窗边。

  掀开了窗帘。

  这是靠着马路的那一侧。

  车流依旧,灯火依旧,那辆车的位置依旧。

  他已经穿上了羽绒服,却始终站在车旁,似乎感觉到她会出现,在窗帘被掀起一角,很快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点了下前额。

  有人从他身边路过,好奇地跟着他的视线看楼上……

  童言看不清所有人的神情,但觉得那些旁观的,肯定是在忌妒自己。  

  好吧,有他在,总能有些自恋的资本。

  因为他始终那么好。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额头抵在玻璃上,难得在冬天觉得玻璃“冰凉”的触感,是这么舒服。或许是因为,心里有温暖。

  第二天童言就去了天津,因为长时间和奶奶在一起,她不能拿出手机随时和他联系。火车的路程不长,整个车厢里都满溢着回家的喜悦,奶奶在笑著和身边抱着孩子的母亲闲聊。 童言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水,想起他后来说的话。

  他说,他完全理解一个做过教师的人,对这件事的反应。他甚至曾经也抵触过这样的感情,有过很短暂的逃避。

  他说,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他说,我在北京等你回来。

  她靠在玻璃窗上,闭上眼睛,从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盼着马上可以毕业。

  天津的亲戚多年未见,似乎早就听说童言考上了名校,拉着她的手不停给所有人介绍,夸赞的话不绝于耳。她只能笑著听着,直到有人问起她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话,才犹豫了下,没等到说话的时候,奶奶已经笑著说:“学业为重。”

  然后是时候热闹,时而安静的过年生活。

  到大年三十这一天,团圆饭竟然在饭店拚了十桌,九十多个人的春节,她从记事起还是第一次过。有个年纪比童言小三四岁的远房表妹,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到童言家住过,所以看到她颇显亲热,硬是拉着她走到饭店的大堂里,坐在沙发上,边看焰火边闲聊。 

  小女孩的话题,七拐八拐后,总能落到感情上。

  表妹上次去北京,就是陆北带着她到处玩,所以她对陆北的印象始终特别好,忍不住追问着童言那个“姐夫”怎么样了?

  童言很快说分手了。

  表妹很惊讶,似乎觉得他这么好的一个人……  

  童言看着一道闪光蹿上云霄,迅速爆裂后,绽开了巨大的焰火。

  或许是这么多天,太想念一个人。或许是难得碰见一个人,认识过去的自己和陆北,却又在一定意义上毫无交集,让她终于有了倾诉的愿望。

  “他在念高中的时候,一次开车意外撞死了人。虽然是对方违规穿行,可却不接受任何庭外和解,一定要让他坐牢。那家人是市税务局的,口气自然很硬,他们家托了很多的人,也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当时,似乎所有都已经注定了,他会先去工读学校一年,然后再去监狱坐牢。”

  “然后呢?”

  “然后,”童言沉默了几秒,“很戏剧性的,我一个高中同学要帮他。后来经过很多事情……问题顺利解决,然后他和我高中同学就订婚了。在去年的时候,他们结婚了。”  

  她记得他母亲和自己谈的每一句话。

  她也记得,她在绝望的时候,看到这戏剧性地一幕,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方芸芸说陆北是个难得的人,自己一定要嫁给他,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