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故事』七(上)

  “最近的新书好像变少了。”齐树抱着大纸箱从地下室上来。

  “不知道,以往每年年关的时候都是这样。”小玲拿出纸箱里的书,开始在各个书架之间来回穿梭。

  “因为年前都是订货会,”孔令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出版公司没心思出新书,而且市场的需求也没有年后那么大。”

  齐树点头:“而且最近客人也变少了。”

  “异乡客都回家过年去了。”老严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呀?”

  小玲和老严不答话,齐刷刷地看向孔令书,后者歪着头想了几秒之后,答道:“是啊,你们提醒我了,又到了排值班表的时候。今晚吧,今晚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他揉了揉太阳穴,前两天宿醉的后遗症似乎还在发挥效用。

  那真是……非常惊心动魄的一晚。第二天早上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徐康桥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不过幸好,最后他发现除了她喝醉酒半夜从客厅的沙发爬到他床上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你家就在书店楼上,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你们又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当然是让康桥留宿在你客厅比较方便啊,”事后,邵嘉桐是这样解释的,“我们走的时候她明明是窝在沙发上的,至于后来怎么会跑到你床上去,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以为是在我自己家啊,”徐康桥一脸无辜地辩解,“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客厅,第一反应当然是回房间的床上去睡啊。”

  好吧……孔令书在心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就好……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另一件倒霉的事接踵而至,经过一夜大雪之后,他的车发动不起来了,于是只得打电话请拖车送去汽修店修理,而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由于恶劣天气造成的汽修工作太多,他可能要等一周以上才能拿到车。

  “挂号信。”邮差推门而入,“孔令书的挂号信。”

  “是我的。”孔令书收回思绪,举了下手。

  “在这里签字,然后填写你的身份证号码。”

  他接过单子,填写完毕之后,邮差把一只白色的信封交给他。信是从澳大利亚寄来的,他猜想是父母或大哥的来信,可是这年头谁还写信?

  带着这样的疑问,孔令书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信上是这样说的——

  亲爱的儿子:

  我是你老妈。你一定在想,这年头还有谁会写信?哈哈,就是你老妈我!

  快过年了,想到你一个人在家乡孤零零的,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会飞回来陪你啦!我的航班是1月20号下午三点左右到上海,一定要来接我,不然要你好看。

  就先写到这里,我们见面再聊。

  老妈

  孔令书手里拿着信纸,愣了足有两分钟,忽然抬起头问:“今天几号?”

  “20号。”小玲回答。

  “……”他看着墙上的电子挂钟,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徐康桥推门进来,拍了拍肩膀和帽子上的雪,抱怨道:“这什么鬼天气,下雪下不停。”

  “也许是老天也在为你的遭遇哭泣吧。”一直坐在收银台后面沉默地按着计算器的老严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康桥看着他,头顶上多了三条黑线。

  “我老妈要来了!”直到这时,孔令书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妈回来了,而且……而且就在今天下午。”他说。

  “那不是很好吗……”康桥不解。

  “你不会明白的……”他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而且,她三点就到了,我的车却被送去修了,要是我不能准时出现在闸口,她会杀了我的……”

  “没这么严重吧,”康桥半信半疑,“或者……我的车借给你?”

  “噢,”孔令书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忽然对他这么好,“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康桥无奈地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交给他:“就停在后院你的车位上。”

  说完,她转身打算上楼去。

  “我的车位?!”孔令书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你竟然趁我的车送去修就把车停在我的车位上?!”

  “有什么关系,”跟他比起来,康桥要淡定得多,“反正你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

  “……”尽管仍然有些气愤,但是看了看墙上的钟,他决定还是先出发去机场比较好。

  一脚踩在楼梯上的康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没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见过他老妈吗?”

  小玲和齐树纷纷摇头,只有坐在收银台后面的老严不动声色地说:“我给你的建议是,这几天要是没事就别老往这里跑了。”

  “……”

  康桥还想再追问下去,孔令书忽然又从后门回来了。

  “?”她用眼神询问他。

  “你的车……是手排的。”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有点一反常态得扭捏。

  “然后呢?”

  书店老板抿了抿嘴,低声说:“我不会开……”

  “什么?”

  他皱起眉头瞪她:“我自从拿到驾照后就再也没开过手排的车,而我学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康桥愣了几秒,才说,“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送你去机场?”

  “当然。”他理所应当地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他把钥匙交还给她,径直走向后门,拉开门把手,回头看着她:“快点,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