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十二(下)
等到我和蒋瑶开车去接了疯狂主妇素珍直奔以前偶尔会去的酒吧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们三个人都饥肠辘辘,我和蒋瑶是因为在等素珍,而素珍则是因为把时间都花在了穿衣和化妆上,所以在这样一个春风拂面的夜晚,三位大龄女青年怀着久违的雀跃心情踏进了充斥着青春与挥霍的声色之地。
服务生微笑地听完我们对三明治的古怪要求之后,闪烁着鄙夷的眼神离开,我四周张望了一下,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地方不适合我们。”
“也许是我们不适合这里。”蒋谣一针见血。
“……”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素珍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呢绒大衣,坐定之后,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藕色的真丝连衣裙,不得不说,曲线还是很好,“不过人好少。”
“现在只有八点,”蒋谣无奈地撇了撇嘴,“谁会像我们一样无聊到来这里吃三明治当晚饭?”
“我吃过晚饭了。”素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一边继续四处张望。
“什么?!”我和蒋谣恨地咬牙切齿。
素珍对我们露出温柔的微笑,看上去是那么的无辜。
“……”
我、蒋谣和素珍分别处在女人必经的三个阶段:单身、已婚未育、以及已婚已育。但此时看起来,还是素珍比我们更活跃。
三明治和咖啡一起送上来,我们三人举杯,蒋谣和素珍祝我生日快乐。
“对了,你真的跟你老板吵架了?”蒋谣大口咀嚼着三明治。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可是你以往生日不都是他约你一起吃晚饭的吗。”
“所以我说今天要有所改变……”我也狼吞虎咽。
“他会生气吗?”
“为什么,”我觉得好笑,“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类似于……保姆的人,你家保姆说要一个人出去过生日你会生气吗?”
蒋谣想了想,回答道:“那要看这天是不是工作日了。”
“……你是个让人讨厌的雇主。”
她耸肩,不以为意地继续大块朵颐。
不过其实,我回想起下班时我对董耘说晚上约了人的时候,仿佛、似乎、好像、大约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诧异与失落。
我不禁苦笑:也许那只是雇主觉得自己对保姆失去了主控权而产生的情绪……
“究竟是我的隐形眼镜不好还是怎么,”素珍忽然说,“为什么这里都是些小毛孩?”
“……”我和蒋谣表示暂时眼里只能容下三明治。
“天呐,我觉得这些孩子比我儿子简直大不了多少……怎么会!”
“也许是你老了。”蒋谣安慰人的时候总是很切中要害。
“……”素珍回过头看着她,又看看我,一脸被悲痛的事实惊呆的样子。
我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餐。九点过后,各路人马陆续进场,酒吧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乐队是九点一刻的时候登场的,主唱是个光头小子,很酷,上来一句话也没说张口就来了一首《One night in Beijing》,唱功和韵味十足,蒋谣和素珍都忍不住吹起口哨。
“我们要不要也点首歌?”素珍和着嘈杂的电音尖叫着说。
“还是不要了,我们点出来的都是些老八股的歌,一下就暴露了我们‘熟女’的身份。”蒋谣这样回答。
素珍却还是叫来了服务生,在纸巾上写了一些字,连带点歌的钱一起交到他手里。过了一会儿,那个很酷的光头主唱说:“有一桌客人点了一首……圣诞歌?”
素珍兴奋地尖叫起来,我和蒋谣连忙低头捂住脸。
三月的春天点圣诞歌?也只有素珍做得出来!
但那很酷的主唱却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带着些许调侃的口吻说:“看来这位客人圣诞节还没过够。好吧,下面我们来重温圣诞时间,不过不要那么悲伤,摇滚一点。”
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
But the very next dayyou gave it away
This year
To save me from tears
I'll give it to someone special
Once bitten and twice shy
I keep my distance
But you still catch my eye
Tell me baby
Do you recognize me
Well
It's been a year
It doesn't surprise me
I wrapped it up and sent it
With a note saying "I love you"
I meant it
Now I know what a fool I've been
But if you kissed me now
I know you'd fool me again
Last Christmas
I gave you my heart
But the very next dayyou gave it away
This year
To save me from tears
I'll give it to someone special
……
奇怪的是,当那把带有磁性的嗓音轻快地唱着这首关于圣诞节悲伤情歌时,我却忽然觉得快乐,一种被感动的快乐。还记得很久之前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圣诞夜,高年级的几个男生组了一支不太像样的乐队,在一个不太像样的场所,和着不太像样的伴奏,演绎了这样一首不太像样的圣诞情歌。
那时候是跟蒋谣和素珍一起,没有男友的我们觉得在圣诞夜能够跟这么多人一起听“演唱会”是一件再棒不过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幸福很简单,快乐也很轻易,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每回想起来总是很让人怀念,可是究竟怀念什么,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一曲终了,音箱里开始放时下流行的单曲,我和蒋谣跟着节奏一边哼着曲调一边扭动身体,素珍却是一副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样子,气得直跺脚:“你们怎么会唱!你们怎么会唱!明明跟我一样是三十出头的老女人啊!”
“因为我们上班路上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听流行音乐广播,不像你送完孩子上学要赶去‘有关部门’做晨间广播体操啊。”蒋谣的解释又一次成功地激怒了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