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也许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吧。于江江出神地看着代表着陆予家的那个数字,熟悉到不能描摹,仿佛已经来过几千次一样。按响陆予家的门铃,夹带着沙沙声音的对讲系统传来陆予的声音,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听到来人是于江江,直接开了门。
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四面铁皮如镜,于江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此刻没什么波澜表情。于江江觉得心里好平静。大脑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予住在28楼,于江江上到27楼,站在走廊的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宽阔的视野让于江江清楚地知道,段沉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点点的失落。不过这样也好,于江江安慰自己,破釜沉舟,不成功就成仁吧。
徒步爬了一层,一上来,陆予已经开着门站在电梯口等着了。看着于江江居然爬着楼上来,眉头皱了皱:“是28楼,怎么这么迷糊?”
于江江憨憨笑了笑:“按错了,27楼一开我就出去了。结果发现错了。”
陆予身穿家居服,也没多说什么,招呼着于江江,“进屋吧。”
“不用了。”于江江摇头。迟来的酒精在她脑子里发酵,“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陆予疑惑看她一眼:“你不是被那个男的送回家了吗?”回想起那个男人,陆予想起那男人正是上次和于江江一起在夜市碰到的那一个。不禁心里有些酸涩感。
“他啊……已经回家了。”
陆予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那个男的……是认真的吗?”
于江江傻笑,心底油然了一些希望,故意说:“他挺认真吧,追我挺久的。”
陆予顿了顿,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挺好的,那男的看上去条件很不错。”
瞬间的反转仿佛一大盆冰水毫不留情浇熄了于江江心底燃起的那些小火苗。
于江江眼眶里开始有了水意。她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包,鼓起勇气说:“我做了一个案子,一个老婆婆用了一生去实践爱情。等了整整五十年。”她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予:“陆予,我不是她,没有她那么厉害,但我也等了七年。今天我想给自己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握在你手里。”
陆予皱着眉嗅了嗅于江江身上明显的酒气和夜宵味:“上哪喝酒去了又?”
他明显的逃避态度刺激了于江江,于江江眼中地泪水夺眶而出,这么多年,唯一能让她这么不能自控的,只有陆予一人而已。她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知不知道你对我那么好我会误会?我一直等着你,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可溢出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脆弱,她那么卑微地看着陆予,也那么咄咄逼人地问:“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爱我一回?”
“你醉了,于江江。”走廊那么空旷,仿佛置身于山谷中一样,一点点声响都回荡得格外清晰。
“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于江江伸手要去抓陆予的手,陆予不着痕迹地逃开。于江江感受到自己绝望的心脏正在一秒一秒地死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于江江问。
陆予紧皱着眉头。脸上有隐忍的表情。就在于江江绝望地要离开的一刻。一直隐忍不发的陆予突然激动了起来:“不然呢?于江江?我能有什么答案?”
他死死地盯着于江江:“你喝醉了来我这闹一闹,你又知道我会怎么想?”
“我不和你在一起?我能和你在一起吗?我怕你有一天清醒了,你会后悔!”陆予一字一顿,“你从小到大过得什么样的生活?你不开心考试能直接出国,你到北都来工作家里直接给你买房子,你觉得你没钱,可你身上随时随地揣着你爹妈的信用卡。于江江,你觉得你很苦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别人多么羡慕你?”
陆予自嘲一笑:“你和我在一起你能得到什么?我住的房子是租的,我开的车是公司的,我没几个存款,我挣得钱要供我妈看病供我弟读书,我怎么能把你带到这样的生活里?你在我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说我能带着公主过下等人的生活吗?童话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陆予的话像石头一下一下狠狠砸在于江江的心上,直至血肉模糊。于江江脸上一阵又一阵湿热,喉咙痛极了,心也痛极了。
“陆予,我需要那些东西吗?”
“你不需要,可我需要。”陆予痛苦地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捂着自己的眼睛,良久,于江江问陆予:“你爱我吗?陆予?”
“这个答案不重要。”陆予眼中有几分绝望几分哀戚,面对于江江,他只是不断地在逃避。
“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没有答案可以给你,于江江,你是我爱不起的人,我们都早点清醒吧。”
于江江难以置信陆予会说这些话。这么多年的等待,在这个答案面前,俨然可笑至极。她突然想起周灿和她说的话——“我和他谈爱,他就会和我谈钱。”
他不懂这七年的感情对于江江来说到底算什么。就像他不会懂,他看中的那些东西,在于江江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有情饮水饱”对别的人可能只是一句爱情里的空话,可对于冲动又孤勇的于江江,是她可以用一生去实践的真理。
于江江死咬着嘴唇,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陆予,我他/妈真瞧不起你。”
来的一路都是绿灯,没一会儿就开过来了,走的时候却不怎么顺利,走两分钟就一个红灯,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阻止段沉的离开一样。
准备上高架,前面却排起了长龙,警察一个个在查酒驾。警察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耳边一阵一阵传来司机们不满的骂咧。人心是如此的浮躁,就像这座城市。
四处高楼林立,霓虹灯闪烁,这城市此刻是个不夜城。人们宁可把时间拿去挥霍和浪费,也不会用来等待。哪怕只是短短几十分钟。
段沉想起于江江临走说的那句略带着绝望的话:“我等了七年,因为等他,我都不敢老去。”
起先他觉得可笑,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有资格谈论“老去”,可转念一想,七年,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时间概念呢?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执着的爱情吗?段沉不敢相信。
等待的过程是无聊又漫长的,此刻车龙缓慢向前,速度不如走路。等待期间,段沉手机响了,一串长长的号码,没有名字也没有备注,区号来自美国。段沉看了一眼,响了一会才接起。
电话那端的人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不需要电话礼仪,也不需要嘘寒问暖,开门见山就是那么不招人喜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