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

萨皮尔斯坦医生一脸惊诧地说:“真精彩,实在太精彩了。你说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马加托’吗?”

“马卡托。”罗斯玛丽答道。

“太有意思了。”萨皮尔斯坦医生说,“我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他好像跟我提过一次,说他父亲是咖啡进口商。是的,我记得他东拉西扯,讲了一堆咖啡的不同等级和磨豆子的方法。”

“他跟凯说,他父亲是制作人。”

萨皮尔斯坦医生摇头表示:“难怪他会羞于承认,也难怪你发现后会不高兴,我相信罗曼应该不会对我隐瞒他父亲的怪异信仰,但我完全可以理解,身为他的邻居,你一定觉得很困扰。”

“我再也不想跟他或米妮有任何瓜葛了。”罗斯玛丽说,“也许我这样并不公平,但基于宝宝的安全,我不想有任何意外。”

“当然,”萨皮尔斯坦医生说,“任何母亲都会这么想。”

罗斯玛丽探向前说:“米妮有没有可能在饮料或那些小蛋糕里搀任何有害的东西?”

萨皮尔斯坦医生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亲爱的,我不是故意要笑的,但说实在话,米妮是位慈善的老太太,也非常关心宝宝……不,她绝不会给你任何有害的东西,如果有的话,我在你身上或宝宝身上,早就看出来了。”

“我打电话告诉她说我身体不舒服,我绝不会再拿任何她送的东西了。”

“你不必非吃不可,”萨皮尔斯坦医生表示,“我可以给你一些很适合最后几周服用的药片,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解决了米妮和罗曼的烦恼。”

“怎么说?”罗斯玛丽问。

“他们想离开,而且打算很快出发。”萨皮尔斯坦医生表示,“罗曼身体不好。事实上,最乐观的情况下,他只剩一两个月的时间了。罗曼想再跑一趟他最爱的几座城市,他们担心在宝宝出生前夕离开,会害你不高兴。两人前晚来跟我讨论,想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他们不想把出游的真实理由告诉你,怕你难过。”

“我很遗憾罗曼病了。”罗斯玛丽说。

“但很庆幸他要离开是吧?”萨皮尔斯坦医生笑道,“你的反应非常合理。”他说,“这么办吧,罗斯玛丽,假若我告诉他们说,我试探过你,认为他们离开绝不会令你生气。你在他们离开前,先一切照常,别让罗曼知道你已经揭穿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一定会很尴尬难过。他们提过,也许周日便会出发了,只差三四天,没必要让他难堪吧。”

罗斯玛丽沉默片刻后说:“你确定他们星期天会走?”

“我知道他们想那天走。”萨皮尔斯坦医生说。

罗斯玛丽考虑道:“好吧,我就一如往常,但只到星期天为止。”

萨皮尔斯坦医生表示:“可以的话,我明早派人把药片送去你那儿,你可以叫米妮把饮料蛋糕留在你家,然后丢掉,只吃药片。”

“太好了,”罗斯玛丽说,“那样我会开心很多。”

“这个阶段,保持心情愉快是最重要的。”萨皮尔斯坦医生说。

罗斯玛丽笑道:“如果生男孩,我搞不好会叫他亚伯拉罕·萨皮尔斯坦·伍德豪斯。”

“千万不要。”萨皮尔斯坦医生说。

凯听到消息后,跟罗斯玛丽一样开心。“很遗憾罗曼已来日无多,但很替你高兴的是,知道他们要离开了,你一定会觉得轻松很多。”

“噢,我会的。”罗斯玛丽说:“光是知道他们要走,我就已经觉得好多了。”

萨皮尔斯坦医生显然立即将罗斯玛丽的感受转告了罗曼,因为当天晚上,米妮和罗曼便过来宣布他们要去欧洲了。“周日早上十点钟。”罗曼说,“我们直飞巴黎,在那边待一个星期,然后再去苏黎世、威尼斯及世上最可爱的城市——南斯拉夫的杜布罗夫尼克。”

“我嫉妒到眼睛都红了。”凯说。

罗曼对罗斯玛丽说:“我猜这应该不算晴天霹雳吧,亲爱的?”他深陷的双眸透出会意的精光。

“萨皮尔斯坦医生说过你们想去走走。”罗斯玛丽说。

米妮表示:“我们很想等宝宝出生……”

“千万别那么做,现在天气正暖。”罗斯玛丽答说。

“我们会寄照片给你们。”凯说。

“可惜罗曼的旅行瘾一犯,谁都拦不住。”米妮表示。

“是真的,是真的。”罗曼说,“流浪了一辈子,我发现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城市待超过一年;我们从日本和菲律宾回来后,已经十四个月了。”

罗曼谈到杜布罗夫尼克、马德里和苏格兰苍穹岛的特殊魅力,罗斯玛丽盯着他看,揣测他究竟是谁,一名和善的老者,或是疯汉的儿子?

第二天米妮不再啰唆,直接将饮料蛋糕留下,她表示正要出门,有一长串事务得处理。罗斯玛丽表示可以帮她到洗衣店拿衣服、买牙膏和晕船药。当她把饮料蛋糕扔掉,吞了一大颗萨皮尔斯坦医生送来的白色胶囊时,心里不免好笑。

星期六早上,米妮说了:“你应该知道罗曼的父亲是谁吧。”

罗斯玛丽讶异地点点头。

“看到你对我们态度转淡,我就猜着了。”米妮说:“唉呀,不用抱歉,亲爱的,你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不怪你,噢,要不是那个疯老头已经死了,我还真想宰掉他!可怜的罗曼这辈子给他害惨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喜欢旅行;他总想在别人探出他的身份前离开。别让他知道你晓得了,好吗?他好喜欢你和凯,他一定会很伤心的。我希望他能带着愉快的心情出游,因为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我是指旅行的事。你要不要我冰箱里的食物?稍后叫凯过来,我把东西给他。”

周六晚上,劳拉在她那十二楼飘着单宁根气味的阴暗小公寓里举办饯行派对。韦斯和吉尔莫夫妇来了,萨巴蒂尼太太带着她的爱猫“闪闪”出席,还有尚德医生也来了(凯怎会知道吹竖笛的人是尚德医生?罗斯玛丽实在不懂,而且还明确指出是竖笛,不是横笛或黑管?这事她得问问凯)。罗曼谈着他和米妮规划的路线,萨巴蒂尼太太颇为讶异他们竟打算略过罗马和佛罗伦萨。劳拉做了饼干和果汁淡酒,话题转到龙卷风和公民权,罗斯玛丽望着这群如家乡长辈般的人,听他们说话,很难相信他们其实是一群巫师。矮小的韦斯先生听着凯谈论马丁·路德·金,如此衰弱的老人,即使做梦也很难想象自己会施咒、制造符咒吧?还有像劳拉、米妮和海伦·韦斯这般温吞的老妪,真的能在宗教的狂闹中裸身腾跳吗?(可是她不就见识过她们裸舞的情形?不,不对,那是一场梦,一场她前不久才做过的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