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

她沿着公园大道走到八十一街,找到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给希尔医生。电话亭里异常闷热。

总机接听后,罗斯玛丽说出自己的姓名与电话号码:“麻烦请他立即回电话给我,事情非常紧急,我现在在电话亭里。”

“好的。”女人说着挂断电话。

罗斯玛丽挂了电话后再次拿起话筒,但偷偷按住话筒挂钩,把话筒贴到耳边,假装在听,这样就不会有人过来叫她把电话让出来了。宝宝在腹中踢踹翻动,而她浑身冒汗。快点呀,求求你,希尔医生,请打电话给我,救救我。

他们所有人,所有的人全都是一伙的。凯、萨皮尔斯坦医生、米妮和罗曼,所有人都是巫师,是巫魔族。他们利用她生宝宝,然后把宝宝夺走,你别担心,安迪或珍妮,他们敢碰你一根汗毛,妈咪就宰了他们!

电话响了,罗斯玛丽弹开钩子上的指头。“喂?”

“伍德豪斯太太吗?”又是总机。

“希尔医生呢?”她问。

“我名字说对了吗?”女人问:“是罗斯玛丽·伍德豪斯吗?”

“是的!”

“你是希尔医生的患者吗?”

罗斯玛丽解释说曾在秋天见过医生一次:“求求你,”她说,“一定得让医生跟我谈一谈!这事非常重要!求你,求你叫他打电话给我。”

“好吧。”女人说。

罗斯玛丽再次按住钩子,用手背擦着额头。求求你,希尔医生。她推门让空气进来,然后再次把门关上,因为有名妇人走过来等候着。“噢,我不知道啊。”罗斯玛丽对着电话筒说,手指仍按在钩子上。“真的吗?他还说了什么?”汗水从她背部及腋下淌出,宝宝在肚里翻动着。

她实在不该在离萨皮尔斯坦医生办公室这么近的地方打电话,应该去麦迪逊或列克星敦打才对。“太棒了,”她说,“他还有说别的吗?”萨皮尔斯坦此刻很可能出门找她了,他应该不至于先从最近的电话亭找起吧?她真该直接搭出租车离远一些。罗斯玛丽尽量背对医生会过来的方向,以防万一他真的追出来。电话亭外的妇人走开了,谢天谢地。

凯这时也可能回家了,他会发现行李箱不见了,然后打电话给萨皮尔斯坦医生,以为她在医院里。不久两人便会合力寻找她了,还有所有其他人,韦斯夫妇……

“喂?”电话响到一半便被接起来了。

“伍德豪斯太太吗?”

是希尔医生,救苦救难的希尔医生。“谢谢你,”罗斯玛丽说,“谢谢你打电话给我。”

“我还以为你去加州了。”他说。

“没有,”罗斯玛丽答道,“我去看另一名医生了,是朋友叫我去的,但那医生并不好,希尔医生,他一直对我说谎,要我吃奇怪的饮料和胶囊。周二就是预产期了,记得吗?你跟我说过是六月二十八日。我希望由你来接生。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就像我一直都看你的诊一样。”

“伍德豪斯太太……”

“求求你,让我跟你谈一谈。”她意识到对方有意拒绝,“让我过去解释出了什么事,我不能在这边待太久,我先生和这个医生,还有那些叫我去看他的人,全都是一伙的,他们全是同谋。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疯狂,医生,你大概会觉得:‘我的天,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疯了。’但我没疯,医生,我以所有圣人的名义发誓,我还没疯。有时人会遭到陷害,对吧?”

“是的,是有这种情况。”他说。

“有人要陷害我和我的宝宝,”她说,“你如果让我过去跟你谈一谈,我就告诉你。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违法的事,我只要你送我到医院,帮我接生而已。”

他说:“你明天到我办公室……”

“我现在就去,”她说,“现在,此刻就去。他们会来找我的。”

“伍德豪斯太太,”他说,“我现在不在办公室里,我在家里,我从昨天早上就一直没睡,而且……”

“我求你,”她说,“我求求你。”

医生静默不语。

罗斯玛丽说:“我会过去跟你解释,我没办法待在这里。”

“八点钟到我办公室吧,”医生说,“那样可以吗?”

“可以。”她说,“可以的,谢谢你。希尔医生?”

“怎么了?”

“我先生也许会打电话给你,问我是否打过电话来。”

“我不会接任何人的电话,”他说,“我得小睡一会儿。”

“你可以交代电话接线员,别说我打电话来过行吗,医生?”

“好,我会交代一声。”他说。

“谢谢你。”罗斯玛丽表示。

“八点钟。”

“好的,谢谢你。”

罗斯玛丽从电话亭出来时,一名背对电话亭的男人转过身,但他不是萨皮尔斯坦医生,而是别人。

罗斯玛丽走到列克星敦大道,然后往上城走来到八十六街,她走进剧院上厕所,接着木然地坐在静凉的漆黑中,看一部喧闹且色彩缤纷的电影。一会儿之后,罗斯玛丽起身拎着行李箱走到电话亭,打了通对方付费的电话给她哥哥布莱恩。没人应答,她又拿着行李箱走回去坐在不同的位子上。宝宝安静地睡着,电影已换成演员基南·怀恩上场。

七点四十分,罗斯玛丽离开剧院,搭出租车到西七十二街希尔医生的办公室。罗斯玛丽觉得此时进去应该很安全,因为他们会去监视琼家,还有休及埃莉斯家,但不至于在八点钟跑到希尔医生的办公室,如果医生的电话接线员说她没打电话来的话。不过为求安心,罗斯玛丽请司机多等一等,看她走进门口后再离开。

没有人出面拦阻她,希尔医生亲自为她开门,他在电话中虽百般勉强,此时却愉快多了。希尔蓄了金色的胡子,虽然不明显,但看起来还是很像电视上的基尔代尔医生。他穿了蓝黄格子的运动衫。

两人走进医生的咨询室,房间只有萨皮尔斯坦医生办公室的四分之一,罗斯玛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医生。她双手扶着椅把,脚踝交叠,低声冷静地叙述,罗斯玛丽知道任何歇斯底里的表现,都会令对方无法信任自己,以为她疯了。她将艾德里安·马卡托、米妮和罗曼的事告诉医生;谈她熬了几个月的腹痛,以及草药汁和白色小蛋糕;谈哈奇和巫魔族、《异想天开》的门票、黑蜡烛和唐纳德·鲍姆加特的领带。她极力想把所有事情说得环环相扣,有条不紊,却无法办到,不过她还是冷静地说出一切,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她谈尚德医生的竖笛、凯将书扔掉,以及最后拉尔克小姐说漏嘴的事。

“也许哈奇的昏迷和唐纳失明的事纯属巧合,”罗斯玛丽说,“或许他们确实有伤人的超能力,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夺走宝宝,这点我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