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海里的星星(第2/12页)

我什麽都不是,我只是被他遗留在地面上的人。

在黑暗而寂静的房间里,我们厮打起来。

应该是我先动的手,又或许是他,到底是哪一句话触及了对方的死穴,或者只是因为我极力保护那瓶「回声」的姿态激怒了他,我实在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什麽时候积攒了这麽多的怨恨,就像两座喷薄的火山,岩浆迸发,地动山摇。我也从不知道原来他会打女人,我也没想到我扇他耳光他会还手。

我开始口不择言地骂他:「你这个变态。」

他也疯了,大声地喊:「反正你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我们像两只在密室里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彼此伤害成了唯一的情绪出口。

不知道打了多久,打得满室狼藉,连我原本要送给许至君的生日礼物都打碎了,「回声」的香味如此浓烈地迎面袭来。

我忽然惊醒了,我在这里干什麽?

我不是说过要跟许至君在一起吗?我怎麽会跑到这个人家里来把自己弄得这麽狼狈?

清醒过来之後我马上冲进洗手间洗了个脸,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然後穿过客厅想夺门而出,可是盘膝坐在地上的林逸舟,他一句话就让我停下来了。

他说:「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跟封妙琴为什麽上床吗?」

那是林逸舟的二十一岁生日,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父母一起过他的生日了,况且男孩子本来就对这些就不像女孩子那麽上心。

比我对这件事更上心的女孩子,是封妙琴。

她知道我跟林逸舟很亲密,但也知道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所以按她的说法是:她只是争取自己的爱情,并没有横刀夺爱。

在我还傻乎乎地在学校里照顾谭思瑶的时候,封妙琴已经敲开了林逸舟公寓的门,她没有带任何生日礼物,她自己就是她预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黑色的雪纺连衣裙下面,是她精心挑选的新内衣,豹纹图案,传说中能秒杀任何男人的制胜法宝。

其实没什麽手段,利用的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而已。

她趁林逸舟不注意的时候用他的手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然後走进他的卧室,脱掉了身上的那条雪纺裙。

当时林逸舟背对着她在玩魔兽,听到她叫他的时候头都没有回,甚至没有搭腔。

封妙琴想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关掉了显示器,在林逸舟还一片茫然的时候,仅仅只穿了内衣的她蹲了下去……

「那种情况下,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推开她。」这是林逸舟说的。

「放屁,是你自己禽兽不如!」这是我说的。

我蹲在地上大声地喊:「只是要一个女人跟你做爱吗?我也可以啊,你想玩冰火几重天那些把戏我都可以去找个鸡学会了伺候你啊!」

我不要脸了,我不要尊严了,话怎麽伤人我就怎麽说了。

当我知道封妙琴居然不过只是利用色相诱惑了他,而轻易颠覆了我珍若拱璧的爱情和信任,这叫我情何以堪?

因为这侮辱而失去了理智的我扬起手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我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麽大的力气,他的脸颊马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可是为什麽耳光扇在他脸上,我的心,却很痛很痛。

说不出来的痛,无法言说的痛,我以为经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我对疼痛已经没有什麽感觉了,为什麽此时此刻我的胸腔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撕裂着。

过了很久很久,外吹进来一阵风,烟灰被吹得散了一地,我叹了口气:「林逸舟,不管怎麽样,都过去了,这些事情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转过脸去,不忍心看着这满室的凄清和悲怆。

我站起来,轻声对他说:「保重。」

就在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许至君面无表情的脸。

★[2]我需要钱,程落薰,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个运气,可以钓到有钱的男朋友!

看到许至君的第一眼,我就呆住了,完完全全不知道要怎麽办了,他的目光像火炬一样直射在我的脸上,更像是炙烤着我的灵魂。

他的口气,从来没有如此冷漠过:「你有没有受伤?」

我胡乱地点头,又胡乱地摇头,我已经完全不晓得要怎麽面对这个场面了。在那一刻,我很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可是我自己都很难说清楚我到底在害怕什麽。

我正慌乱得不只如何是好的时候,林逸舟走过来了。

我这才看到他的脸上脖子上都被我的指甲抓出了血痕,而我再看看我自己,一点淤青都没有。

他并不是真的跟我打,那几个耳光根本没有力度。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当着这两个人哭,这简直比要我去死还要让我难受。

林逸舟冷冷地看着许至君,许至君也冷冷地看着他,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正面彼此,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我牵起许至君的手,几乎是用哀求的语说:「走吧。」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林逸舟就先开口了:「程落薰,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後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又会心软,又会退让,又会妥协,然後我们又继续陷入一场拉锯战,两个人又继续进退维谷。

以前,是因为懂得,所以爱;是因为懂得,所以任他反覆伤害。

以前,这是一个多麽伤人的词。

他还太年轻,年轻得不知道要怎麽专心爱一个人,年轻得不知道很多东西在拥有的时候就应该珍惜。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一次我真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慌张,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从我的脸上看到了坚定。

我站在许至君的身边,声音很小,但很清晰:「那就这样吧。」

许至君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又立刻回复自然,他对林逸舟说:「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要做到,我不想以後再看到你跟我的女朋友有什麽瓜葛。」

我们一直走到电梯门口都没有听见林逸舟关门的声音,电梯门观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听见我的心里,有些什麽东西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彻底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