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柳诗钒生活了六年，这六年当中，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亲生女儿对待，而这六年，也是我第二世中，过的最为单纯，最为温馨的一段日子。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和帝婉柔互相监视，互相在背地里权衡，可是我这六年当中却根本没看出任何一点破绽。

要不是因为今生的“柳诗钒”是假的，出现了问题，还有我看到了我被帝婉柔和凤怡丢进柳诗钒院子里的那段，我根本就无法想象，柳诗钒在她那柔弱，温润的外表下，居然那么的可怕。

六年来，她一直过着十分清贫的日子，这种日子很苦，在那种封建社会时期，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到了十岁，儿子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随后，又莫名其妙的身旁带着一个稚嫩的女婴，最伤人的，莫过于那些流言蜚语。

我的脑海中画面最多的，就是柳诗钒带着我的那六年中，被人指指点点的画面。

而我这六年，和楚墨的童年遭遇非常的相像，根本没人愿意和我一起玩，看见我，全都退避三舍，仿佛看见了灾星。

这六年中，柳诗钒和我说过最多的事情，就是楚墨。

她和我说，我有一个哥哥，叫楚墨。

说了好多好多楚墨的事情，每当对我说起楚墨，她眼底闪烁的，满满都是骄傲和自豪，仿佛生出了楚墨这样一个儿子，早就一生无憾。

虽然那时候我人小，可是流言蜚语却也让我知道我生命中的残缺，我问过柳诗钒，我的父亲是谁，而柳诗钒都是一笑而过，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说有母亲就够了。

那时候的我，不过几岁大，因为柳诗钒的爱护，要不是那些流言蜚语，我根本不知道父亲这两个词汇的意思。

还记得在楚墨回来的前几天晚上，才不过六岁的我，和柳诗钒躺在床上相依，烛光之下，我问她。

“娘亲，墨哥哥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

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懂得了试探，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抱养”而来，所以天真的以为，楚墨，就是我的亲哥哥吧？

要不是那么多的误会，或许后面我就不会变成云轻狂了。

柳诗钒摇了摇头，无视了我的第一个问题，而是笑着回答我，说。

“墨哥哥的父亲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心系天下，是一个好的上位者，却不是一位好父亲。”

话语中，没有任何的厌恶和仇恨，语气很平淡，不像是提起陌生人那样，反而带着几分眷恋。

当时的我，听到这些，对于墨哥哥的父亲，那是极为的崇拜，甚至天真的认为，那就是我的父亲。

而此刻的我听到这些，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颤抖了脸颊，不知作何感想，觉得非常的讽刺。

记忆恢复的越多，我越加的想念柳诗钒，想念这个明明知道我的“来历不明”却一直真心将我视为己出的女子了。

好想她，真的好想。

尽管我不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她对我的养育之恩，也是毕生难忘。

几天之后，楚墨真的如柳诗钒所说归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柳诗钒口中的楚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除了柳诗钒之外，我再也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其他的人，我见到楚墨的时候，居然害羞了。

躲在柳诗钒的身后，迟迟不敢露脸，只感觉头顶上传来抽泣的声音，我悄悄的抬眼，发现在我心目中一直伟大的墨哥哥见到柳诗钒，居然哭了。

有些于心不忍，我仿佛是卯足了力气，从柳诗钒的身后钻了出来，对着楚墨，绽放了一朵甜甜的笑容。

“墨哥哥。”

话语刚毕，我的小脸就染上了一抹娇羞，粉红粉红的，令自己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当时的我，不过才六岁，因为看到楚墨的哭泣，暗自里就发誓，以后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好好的保护娘亲，保护墨哥哥，让谁都不许欺负墨哥哥，再也不要看到墨哥哥的眼泪了。

当时的我，自然想不到楚墨那煽情的眼泪是因为离家许久，第一次回家见到母亲欣喜落下的泪水，也想不到儿时的承诺最后不仅当了真，而且还让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让自己今后的日子，如履薄冰，仿佛是在钢丝线上度日。

要让自己变强大，这点，我做到了，可是要保护楚墨，我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做到，毕竟之后的记忆，我自己还没有回澜。

楚墨一听有人喊他墨哥哥，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发愣了好久，眼睛上红的和兔子似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一双深邃的双眼，因为泪花的点缀变得十分清透。

我见他如此，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对他吐了吐舌头。

“墨哥哥哭鼻子，羞羞。”

声音很柔，很干净，很清脆，明明是我自己的声音，此刻一听，却像是黄粱一梦。

这样的我，这样的楚妍，只能活在前世那短暂光明的时刻。

这个时候的楚墨，是刚刚从天山学成归来，那年他十六岁，我六岁。

十六岁的他，已经非常的优秀，不像那些年少轻狂初出茅庐的少年，反倒十分的老成，虽然学成归来，也有了与众不同的实力，可是他却从来不在外人的面前彰显，反倒是一直藏在心底，当时的我，不懂这样是什么意思。

这是隐忍。

那时候的楚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楚殇，心中想做的，就是想带柳诗钒过上好日子离开这里，做一个孝子吧？

楚墨回来，在家中呆了一段日子，不知不觉，仿佛是融进了我的生命里，而我，也融进了他的生命中。

因为楚墨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次时隔六年归来，有许多人见到焕然一新的楚墨，明明认出了，却又有些不敢认，直到看到了他手上牵着那小小的我，居然还有人出口当着楚墨的面嘲讽。

“不过就是两个没爹的孩子。”

当时我就看见楚墨原先温润的面上，瞬间翻了脸，变的十分阴沉，握着我的那只手也变得十分用力，差点就将我的手给拧碎。

我被他的生疼，一个没忍住，“啊”了一声，楚墨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那红肿的小手，面上带着几分惊恐，似乎是害怕了，直接无视了刚才嘲讽我们的那个人，将我搂在怀中，问我疼不疼？

语气中的害怕，让我熟悉又陌生，因为这样的楚墨，只有问我，是不是想恢复记忆，想拿回第四颗珠子的楚墨才会出现。

当时的我被楚墨的这个表情所吓到，面色煞白，连疼也不敢喊了，对着楚墨摇了摇头。

楚墨的脸色却丝毫没有转变，反倒是放开了我，眼底似乎是结了一层冰霜，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