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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个人很反共的,你要小心点儿。"

  他不太明白,朱洁如很反共,为什么他得小心?他连共产党员都不是。

  老杨给他演说了一段历史:"以前有个大陆来的,姓李,也是给她当助教。这个-湾湾-呢,最爱说中国的坏话,而老李呢,最听不得人家说中国的坏话,两个人经常为大陆的计划生育政策什么的争论不休。这本来是吃饱了撑的,跟教学无关,但这个-湾湾-怀恨在心,期终的时候给老李的评语写得很糟,还发动学生给老李打低分,结果系里就把老李的助研取消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没助研,就不能享受州内学费,就要交国际学生的学费,那就高得很了,一年好几万。老李跟你我一样,农村来的,根本交不出这笔学费。"

  "那老李他……"

  "老李后来又熬了一学期,是我们学生会帮他募的捐,但学生会也不能年年为他募到那么多钱啊,再说像这种被系里取消助研工资的,你要募捐都找不到名目,最后他只好回国去了。"

  他没想到国共两党的斗争到现在都还没结束,而且延伸到美国来了,还殃及他这种非党员,真是冤枉。

  老杨说:"她快来了。我到我实验室去了,你跟她开完会了,到实验室来找我,我帮你分析分析当前的形势和任务。"

  老杨闪了,他坐在办公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反共专家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反共专家来了,他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Pearl小姐。这回肯定是踩到猪粪了!

  "湾湾"个子不高,长得小巧玲珑,模样也还过得去,脸蛋儿比赵云强,但跟云珠那是没法比了。

  "湾湾"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朱洁如,你可以叫我洁如,也可以叫我Pearl。"

  他只好自我介绍了一下,总感觉英语说得磕磕绊绊的,回想起在国内时还做过英语口语家教,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他问:"我能说汉语吗?"

  朱洁如用台湾味很浓的国语回答:"现在当然可以啦,但是跟学生不可以说的。"

  "我也要跟学生接触吗?"

  "当然要啦,我上课的时候,你都有出席的。我们都要辅导学生,回答学生的问题,如果学生的实验用品有问题,你要为他们搞好的。"

  他跟朱洁如谈了一会儿,发现她除了国语讲得实在靡靡之外,还没其他反共言行。当然,这才是第一天,计划生育再重要也不会在第一天就提上议事日程。他决定吸取老李的教训,莫谈国事,她要反共,让她反好了。朱洁如给他介绍了工作要求,然后问:"你有带便当吗?"

  "什么便当?"

  "就是午餐啊。"

  "哦,我没带。系里规定要带便当吗?"

  朱洁如笑起来:"当然没有规定啦。但是我们都有带的,你们大陆人也有带的。如果带了,就一起到午餐室去吃呀。"

  "我没带。"

  "没带也可以去的呀,我有带葱油饼,要不要尝一点儿?"

  他听到"葱油饼"几个字,立即满嘴生津,几乎都能闻到那股葱香了,但考虑到老李的悲剧,担心葱油饼是"朱八戒"的一个诱饵,可别从葱油饼扯到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准之类的政治问题上去了,急忙推脱:"不用了,不用了,我跟老杨约好了的。"

  "朱八戒"没再坚持,很友好地跟他告了别。他到老杨的实验室去,找到老杨,见实验室里没别人,就把刚才的经过全都汇报了,让老杨帮他分析分析是祸是福。

  老杨说:"这是她的老一套了,开始对你好得不得了,带便当给你吃,带你去买菜,搞得像两岸统一了似的。但后面就慢慢现出獠牙来了,动辄攻击中国,如果你跟她争论,那就得罪了她,她会背后下手,把你整得很惨。"

  "她攻击中国,我不理她就是了。"

  "但你是一个中国人,听到有人攻击自己的祖国,你能做到不理吗?"

  他也觉得不理好像太不爱国了,便问:"我可不可以要求系里给我换个人?"

  "换谁?换那个德国人?更反共了。"

  "德国人也反共?"

  "德国人最反共了,你不知道?"

  "那可不可以要求不做助教,只做助研?"

  "那你还不如直接要求系里把你的助研收回去算了。"

  "她在系里有后台?"

  "后台倒没有,但系里这么安排,还算是在照顾你,至少你们之间没有语言障碍。如果你一来就这么不服从分配,挑挑拣拣的,系里对你印象会好?"

  "那怎么办?"

  "你小心点儿就是了。"

  到美国来还没几天,他就发现自己的美国梦在一点点儿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