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26·牵挂

柯建海的生辰八字,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一时间李肖然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道长,能不能跟我们说说马如风的家庭情况。”

“嗯……”观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贫道能不能先问问,如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们需要多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无量天尊。”观主甩了甩浮沉,坐在了房间里的软塌垫上,“如风是我徒弟,他悟性极佳,是我的徒弟中将周易研究得最为明白透彻的。他自幼丧父,从小就跟着母亲生活,等到他十六的时候母亲改嫁,继父待他也不好。如风因为从小帮着母亲务农,学习被耽误了,高考的时候考的学校学费很贵,继父不愿意出钱,他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跟同学一起来A市玩,同学报了A市的大学,他本来是想直接工作的,结果听这里有道观,就跑到我们道观出家了。他的母亲我见过,从老家赶过来来给他送过东西,还给我留下一个电话,说是如风要是短了用度就打电话给她,她怕如风报喜不报忧。如风这几个月没有音讯,我们正打算报案,然后再给他母亲联系,唉……”

观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马如风现在是以什么为生?”

“如风对周易风水之道颇为精通,现在给人看风水看得多。不过他是个有原则的好孩子,不会漫天要价,也不会看富不看穷。他会把一半的收入打给他的母亲,也会给观里一些钱。收入只能说吃穿不愁,但大富大贵是谈不上的。”

“那他母亲的电话您给我们一下。”

“好的。”观主从腰间的锦囊包中拿出一个本子,手掌心大小的牛皮纸的本子,很厚,翻出了其中的一页,“这是如风母亲的联系方式。”

“您这些都是……”

“不怕二位警官笑话,这些是跟我磕过头的徒弟,无论是有缘的还是无缘的,对我来说都是我的孩子。”说到这里,观主眼角有些湿润,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管如风这个孩子有什么情况,劳烦二位警官都要告知我一声。”

李肖然点点头,心中也叹息了一声,马如风也是个苦孩子。他自己失去了父亲,所以每次出现场的时候都会看一眼钱夹里的照片,是他、周铖和沈叔的全家福。

父亲已经过世了,他再让沈叔白发人送黑发人,沈叔估计再也挨不住这样的打击了。还有周铖,别看周铖看上去刀枪不入,可李肖然知道自己的爱人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也许对于马如风的母亲来说,这也是她唯一的指望和牵挂。

其实很多案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这样,往往担负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背后是一个家庭。可马如风的情况说实话并不乐观,李肖然的心沉了沉。

从马如风的书架上,观主给他们找了几本关于生死卦的书,又带走了马如风的电脑和藏在枕头下的一本小册子。

回去的路上,车内静悄悄的,看了几页书,李肖然觉得犯迷糊,阖上晦涩难懂的书页,他看着盘山的公路,再向上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道观,不免有些怅然。

他临出道观的时候问了观主一句话:“你占卜过马如风的吉凶吗?”

观主没说话,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道观。

看着观主的背影,李肖然觉得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恐怕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头儿。”孙贤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你说,我是不是挺不孝顺的?”

“怎么说?”

“上次休假那回,我不是回家吗?家里人逼着我相亲,我觉得烦得不行,最后跑回了A市。可是现在想想,过年的时候我因为值班,连顿年夜饭都没跟他们吃上……现在想想挺不孝顺的。”

李肖然失笑,斜睨着自己的组员:“你小子知道就好,你知不知道伯母都投诉到我这里了?”

“啊?”孙贤张大了嘴巴,结果为了透气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一股凉风,直接被他喝进了肚子里,孙贤半天没缓过来劲,结结巴巴道,“我妈说什么了?”

“说知道你眼界高,不喜欢家乡的姑娘,也不是非逼你在家乡娶,要是有好的A市姑娘也多给你介绍介绍。伯母也不是催婚,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A市,工作辛苦,出生入死的身边还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们不放心。”李肖然毕竟比孙贤年长几岁,经历得更多,对亲情的理解比他更深,难得话说到这里,也就多念叨了几句,“伯母说你向来报喜不报忧,生病了受伤了也从来不跟家里说,娶个媳妇还能有人管管你,让你别太拼命,安全第一——”

“头儿。”孙贤抽了抽鼻子,“你别说了,我回去就给我妈打电话,安排多少个相亲我都认了。”

李肖然看向窗外,悄悄地扬起了嘴角,小样,他在监狱可是教导员的职位,做思想工作他比谁都在行。其实孙贤的性格和他母亲是一脉相承的,他母亲的原话是——

“那个死小子就是个蚌壳,你帮我把他脑子撬开,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瓜子还是浆糊哦?脑仁就跟他爸一样哦,满脑子有的没的哦,要不是老娘当年眼瞎倒追哦,哪里有这个死小子哦,到时候死小子一把年纪了哭着喊着让老娘给他找媳妇谁能给他变出来哦……”

虽然话说得硬气,可伯母最后还是哽咽了:“要是这死小子哪天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一个人孤零零的,等我和死老头子去世了,他啊……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哦。”

所以特案组组建后的几个案子平平安安的,可自从上次在S市锋芒毕露后,李肖然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也只能尽最大可能性让组员远离危险,可他们是刑警,总不可能一直坐在办公室破案。上一个案子这一个案子,很多地方他都没有跟组员交实底,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一旦他说了,以他组员的性格一定不可能退让,只会向前冲。可他想得更多,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这些人基本都是进入警队就跟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看着他们一点点蜕变成长,一旦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后,很多天经地义的命令就难以开口了。

还有苏漾和柯顾,这次事情跟他们的关系是最大的,可他知道苏漾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看着随着柯顾的回归,一个刺猬只怎样一点点收起盔甲,露出柔软的肚皮。

要知道,打从苏漾第一天来到警局当场怼了一个觉得普通民警根本没必要进行心理评估的法制处处长后,心理室就变成全警局能不踏足就不踏足的禁地。但是柯顾回来了,苏漾的这座冰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融化了,李肖然甚至有一次还被一个同事拦下来过,问苏漾什么时候能有空,他想做个心理疏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