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美术指导的忧郁

秦律回忆到这里, 心中升起想要叹息的冲动，又在他看到面前一脸正经地翻看着他的简历的年轻女性的时候，被他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毕竟现在还在面试呢。

面前的年轻女性看起来就是面试官, 但是打扮的又实在说不上正式。她一身休闲服，微卷的头发自然地披散下来, 看上去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而她现在正拿着他的简历翻看着，已经翻到了附带的作品集。他在自己的作品正火的时候，也是出过一本单行本的，现在她就捧着那本单行本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而她到现在为止, 仅仅询问了他的姓名以及“有没有剧组经验”，在自己说了“没有”后，便没再多问什么了。

这让他觉得自己被选为这个“美术总监”职位的可能性更加微乎其微。

不过他对这个结果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毕竟昨天在给他发来面试通知后, 他仔细查看了招聘启事，这才发现招聘的职位其实是“剧组美术总监”，并且待遇超出自己想象的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为楼盘开发商或者超市做海报的那种低级美工......

而自己一个完全没有剧组经验、甚至北北连电影也不怎么看的二次元爱好者，怎么看都与这个职位并不适合。

现在唯一的问题, 就是这个面试人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拒绝。

正当秦律想到这里时，面前的年轻女生“啪”地一声合上了他的漫画。

终于要拒绝自己了吗？秦律想。

但是面前的她却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料不到的话。

“看完了。”她说, “所以伐木机机甲和定制机甲的双人组合，可以成功飞越火山口吗？”

秦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的意思是，我看完了你的漫画，觉得很有趣。”面前的女生露出一个感兴趣的微笑, “主角最后会怎么样？她们能赢下这场机甲专业比赛的胜利吗？”

秦律这才意识到，刚刚她翻看自己的作品集并不是在好奇自己的水平什么的，而确实只是在看自己的漫画。

如果这不是一个面试, 他或许会很高兴的与读者讨论接下来的剧情；但是这场景发生在面试里，他却只觉得可笑与滑稽。

他叹了一口气，直接站起来：“您还是不要这样耍人了，浪费彼此的时间有意思吗？”

面前的女生歪歪头，抱起手臂：“浪费时间？”

“很明显，我既没有剧组经验，也没有相关知识，对这个职位要做什么更是一无所知。”秦律觉得反正也不会雇用自己，索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可能被录用，我早该认清这个事实——”

“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被录用？”面前的女生打断了他的话，“事实上我对你非常满意。”

秦律惊讶地抬起头。

“你的漫画，非常有创意，色彩看起来也很和谐。美工需要的不就是让电影场景和谐的能力吗？”她又拿起秦律的这本漫画，拍了拍封面上的巨大机甲，“并且细节很认真。我注意到你作品里的那些机甲都有出厂商家，甚至还有具体的商标。而驾驶室的设计也不是一味追求科幻感，而是认真进行思索后的结果。”

“甚至驾驶台上的按键功能，都应该进行了具体的规划。左边是发动区域，右边是减速区域，中间是智脑指令的输入键盘——是这样没错吧？我关注了主角每一次操作时在操作台上的具体按键，才发现了这个规律。”面前的女生一脸得意。

秦律睁大眼睛，

确实是这样设计的没错。

他创作这部作品的前期，正是他充满梦想又生活无忧的大学时期。那时他闲来无事为这部作品做了非常多的设定，不过这些设定并没有披露给读者，而是作为作品的世界观的一部分存在在作品中，偶尔会作为彩蛋被读者发现，但多数就这样被埋没在剧情中，这个操作台的设定就是被埋没的其中之一。

没想到现在被一个第一次阅读自己作品的面试官一语道破。

他看着面前的面试官，内心突然涌上了一股久违的冲动——那是因被生活磋磨多时而遗忘的，对创作的热爱与追求。

虽然这个剧组与漫画看似毫不相关，但拍电影的过程，不也和画漫画一样，是创作的过程吗？

而自己拿起画笔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仅仅为了那创作的冲动吗？！

不知为何，秦律感觉，自己遗忘多时的梦想，似乎又在心中萌芽了——借助着这个“美术总监”的职位。

说不定，自己真的可以做好一部电影的美术总监？

而面前的面试官继续说着：“虽然你对电影美术指导工作一无所知，但是我相信，只要有这份细心，再加上你的审美能力，你一定可以做好这份工作！”

说到这里，她抽出一份合同：“事实上，在昨天看到你的简历后，我就准备了这样一份合同，合同内容和招聘上提出的待遇完全一致。如果你相信的话，甚至现在就可以签字——不过我建议你回去仔细看一遍再做决定。”

这样说着，面前的面试官对秦律露出了自信而从容的微笑：“面试时的举动可能给你带来了一些误会，对此我非常抱歉。我叫邵一晨，希望我们有机会在剧组内一起合作！”

*

虽然秦律看起来被邵一晨一通操作镇住了，但是他不像江淼淼一样，直接被感动得看也不看就在合同上签了字，而是表示自己还想要再看看再想想，再研究研究再考虑考虑，合同我先拿着。

换言之，就是他对这个合同还是不太放心，想先找人看看。

邵一晨对此表示理解并支持，毕竟她也觉得自己这个面试相当的不靠谱。

姑且不论这次面试地点和面试官着装的问题，哪有面试官会在面试上把面试者放在一边，专心致志看起漫画来的？！

对于这一点，邵一晨也很惭愧。她本来真的只是想翻翻漫画装装样子，但是漫画的开头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导致她忍不住读了一点，又读了一点，再读了一点......结果就这样读完了。

这个秦律，虽然在美术指导方面肯定是一窍不通，但是漫画剧情是真的精彩，邵一晨想。等自己回了原来的世界，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他的作品，支持一下。

幸好她阅读速度不慢，漫画一格最多只有几行字，再加上这本漫画是网络出版改实体，分镜变得格外松散，她读完一百多页的漫画也就用了十分钟左右，时间上勉强还算说得过去。而她看完漫画一看秦律的表情，感觉事情要糟，赶紧发挥自己唯一还算长处的忽悠人能力，一通狂吹，再加上相对于相同工作经验开出的优厚工资，总算把秦律忽悠这个外行人忽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