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四口

毕业典礼在周日晚上七点开始,下午五点,大礼堂门口便排满了等待检票的学生。

寝室里,裴欣怡学一会儿就去窗台看一眼,学一会儿就看一眼。

陶思眠好笑:“许意菱那里还有多的票,反正你突然决定不回家,不如去看看。”

裴欣怡手一摆,坚决道:“不去。”

陶思眠描眉毛:“只耽误两三个小时。”

裴欣怡绝望:“天知道明天就考公司金融,天知道我俩刚好错开在两个考场,”裴欣怡一把把书盖在脸上,人朝后仰,“天知道我高中同学约了我军训完了出去玩,要挂个科,我妈让我在小区门口玩泥巴。”

陶思眠同情地拍拍裴欣怡肩膀:“那你加油,考完可以看回放。”

裴欣怡怨念地看着陶思眠,手势假装把陶思眠的脑袋安到自己头上。

魔法失败,裴欣怡瘫在座位上:“终于知道那些女主考试前穿越的小说为什么这么火……”

陶思眠眉眼弯弯地对着镜子抿了抿口红,这才出门去。

大礼堂门口拉着警戒线,沸沸扬扬的人声织成一张白噪音网。

“《星空笔记》好像入围了大学生电影节,我们学校这么多大佬吗,我第一次见毕业典礼门票被炒到三百一张。”

“很正常啊,秦夏之前就拿过一次奖,有个什么影评人说是新生代鬼才,挺可惜的。”

“我看到展板上合作出品有家爸爸级别影视公司,什么情况?”

“不知道,不过陶思眠这波酱油应该打得很划算。”

“她和黎嘉洲好像也是因为拍电影才在一起的。”

“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听研究室的学长背地里叫陶总大嫂。”

“……”

剧组那边说有块字幕不对,陶思眠赶着去后台解决,她一路“麻烦让一让”过去,看到魏可和几个工作人员面色凝重。

魏可起身让陶思眠:“本来监制应该在导演前面,但前天小孩遮幅调尺寸不小心把监制挡了,重新敲的时候没注意敲在了后面。”

陶思眠:“这个不影响。”

魏可:“电影确定送奖之后,好几场戏用直升机重拍了一次,南方系和一休联名注的资,老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毕业典礼这个版本也要把资方加上去,但顺序……”

陶思眠点着鼠标:“南方系给一休纸媒注过资,但一休影视是独立的,所以不用考虑母子公司关系,按投钱比例排序,比例一样就按首字母先后顺序。”

魏可点头:“还有片尾音乐本来是校歌,但之后毕业生有个大合唱。”

陶思眠揉了揉太阳穴:“我去和老师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合唱和电影顺序调远一点。”

陶思眠做事思路清晰,在后台的不少同学称赞效率无敌。

幕后,魏可一脸骄傲:“那是,你们也不看看是谁,我们陶总。”

洗手间里,陶思眠靠在紧闭的门板上,她盯着手机上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击拨通。

对方接得很快:“七七,怎么想起给二婶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陶思眠状若平常:“我准备参加毕业典礼,然后临时得知后来南方系和一休影视给我们毕业电影《星空笔记》注了资?”

“噢噢这个啊,”陶二婶好像在走路,声音晃动又温和,“我们投是因为交大和我们明年要成立联合研究项目,所以先适当建立联系,一休投的话,你忘了一休老板娘是谁吗……蒋总夫人,个子矮矮的,皮肤白,有酒窝,很漂亮,对,就你漾漾姐,她就是交大毕业的啊,母校啊……”

陶思眠又和陶二婶聊了些家常话,陶二婶叮嘱陶思眠“注意休息”。

陶思眠乖巧回“您也是”。

陶思眠挂断电话,嘴角笑意僵在原处,她推开隔间门,笑意慢慢消失。

南方系,一休,南方系,南方系……

陶思眠觉得胸口有些闷,她站在洗手台前,强迫症般一遍一遍重复机械动作。

洗手、抹洗手液、冲干净、再抹洗手液……

直到水声哗哗啦啦冲得她手微微发凉,脑袋也快放空,陶思眠这才重新抬起头,对着镜子扯了扯唇角,转身出去。

大礼堂内,观众已经开始陆续进场,各式各样的闪光手牌和横幅把会场烘得温暖热闹。

“陶思眠,这里!”黎嘉洲先前给小姑娘发了微信,见人出现在路口,他立马站起来朝她挥臂。

不少人看向黎嘉洲。

陶思眠快步过来,拽着黎嘉洲坐下:“我拿的票我当然知道在哪里。”

黎嘉洲帮她把包放在椅子前:“你不觉得这样叫一叫很有氛围吗?”

陶思眠道了声谢:“不觉得。”

陶思眠说完便开始看手机。

黎嘉洲不恼,他总觉得小姑娘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朝她坐近了些,然后不声不响把提前买来的奶茶插好搁在她手边……

喧哗声和掌声断断续续地充满了礼堂,直到典礼开始,陶思眠才端起奶茶喝了第一口。

“我会胖。”她皱着脸。

“不会不会,怎么胖都瘦。”黎嘉洲一边说鬼话一边悄悄看着小姑娘,他唇角扬着,心就放了下来。

典礼开始,有小品,有歌舞,每个人都是灿烂热烈的模样。

“毕业典礼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好像化化妆出个节目就能掩盖掉自己四年挂过的科,逃过的课,”黎嘉洲作为一个过来人道,“保研的人会继续待在学校,出国的人也是,每个人都觉得毕业舍不得,但其实仔细想想,大学四年和自己关系真正亲密的朋友也没几个。”

陶思眠接话:“那你去年毕业有舍不得吗?”

黎嘉洲诚实:“没有。”

黎嘉洲问她:“那你高中毕业有舍不得吗?”

陶思眠也想了想:“没有。”

两人就像两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隔了一会儿。

陶思眠问:“那你有过舍不得的时候吗?”

黎嘉洲沉吟片刻:“有。”

陶思眠投以好奇的目光。

黎嘉洲想到当时的情景,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

“我应该没给你说过,我爸妈最早发家在A市,我在B市爷爷家长大,后来他们回B市了,但和A市一对夫妇关系还是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黎嘉洲道,“过年准备年货,最大最好的那份一定要给叔叔阿姨家,老家茶叶青了,全摘最好的烘了寄到叔叔阿姨家,叔叔阿姨家有个小女儿,可能比我小五六岁吧记不清了,叔叔阿姨本就娇惯,我爸妈还宠得要命。”

“过年红包我一千的话,那小姑娘就是五千,我妈给我买一套新衣服,那一定给那小姑娘买三套,”黎嘉洲失笑,“我那时候初中,青春期叛逆,觉得爸妈凭什么爱别人家小孩不爱我,没少欺负那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