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杜家酒楼,邵青没想到齐承竟然会来找他,他还以为齐承今日会住在杜家,安抚苏家人呢。

邵青连忙起身问道:“回来了?苏家如何了?”

齐承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神,有气无力的点头,“挺好的,暖哥儿兄弟俩正陪着呢。”

“那你这是怎么了?”邵青奇怪的问道。

“我正在思考一些……问题,为何杜青臣能想到的东西,劝人的办法,总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深思之后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邵青想了想,“他不就是那么个人吗?奇奇怪怪的,最后办出来的事情却都还挺有道理,是个能成事的。”杜青臣这个人办事,大眼一瞅匪夷所思,但仔细看看,他还真能成,是个怪才。

邵青好奇道:“他想了什么办法劝苏家父母,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他……”齐承仿佛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道:“他把我当做筏子,以钱权诱惑,让苏家父母觉得,苏暖苏冬抱错其实是件好事,这样,暖哥儿才能嫁给我,因祸得福。”

邵青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么粗劣卑怯的手段,竟然可以……而苏家父母也真的听了他的劝告,觉得这是件好事,心里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邵青继续点头,“乡野出身,为权势财富所惑也是理所应当的,不管这法子是否卑劣,只要有用,便是好法子。”

“但是……”齐承皱眉。

“自幼学孔孟之道长大的你,是不是不太能适应?”邵青调笑道。

齐承被戳到了他最别扭的点,声音都高了些,“何止是不适应啊!杜青臣他就差指着我说,爹娘你看这个人,当朝元帅,有权有钱,要不是两个孩子报错了,暖哥儿能嫁给他吗?!不!他就是极其直白的,明着说的,好像我是一堆金元宝,被他们阴差阳错的捡回家了,为此还当着我的面十分得意。”

“杜青臣也只是配合罢了,你真以为他把你当金元宝了?”邵青白了齐承一眼,忍着笑意。

“是,我知道,不单是他,我看苏冬也没把我当回事,暖哥儿也是配合,整个屋子里,只有苏家父母在认真考虑我的权势财富,觉得暖哥儿抱错了其实是好事。”

“杜青臣是特例,苏冬本就是侯府之子,纵然养在乡野,但骨子里也不是卑贱之人,苏暖性格爽朗大方,对权势也是真的不屑一顾,这都是正常的,而苏家父母,不过是普通淳朴的乡民,你读了多少年的书,是什么人?也好意思跟他们计较这个?你看杜青臣,我觉得他的许多想法,都与苏家父母不同,但是他向来是顺着苏家人的意愿来的,这才是真正的聪明孝顺。”

齐承笑道:“难得听到你竟有中庸之言,我还以为你嫉恶如仇,眼里不揉任何沙子呢!”

邵青抿了口茶,挑眉。“我不当值的时候,还是个儒雅公子的。”

“是,当值的时候便是冷面阎王。”

……

杜家,苏冬跟苏暖陪着苏母说话,他们母子三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说,杜青臣也就拉了苏父去花厅喝酒,苏父性情沉闷,因突逢大变,整个人木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青臣拿了好酒出来,给苏父倒了一杯,“爹,你心里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不想说,就喝酒!男人嘛!心里再苦,喝顿酒就好了。”

苏父其实并不是嗜酒之人,但听杜青臣这么说了,直接抢过杜青臣手中的酒坛,直接对着坛子灌,酒水顺着脸颊滑到衣服上,打湿了一片,苏父也被呛了一下,咳嗽不止。

“爹,你这是做什么?你喝不了这么猛的酒。”杜青臣连忙帮忙擦。

“我……我就是平时看到酒楼里,那些……那些人这么喝酒的,好像很痛快……”

“爹,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些人,都是混江湖的,整天跟个酒坛子一样。”杜青臣让仆从去拿了新的外衣给苏父。

苏父有些垮的垂下头,“我总是没有旁人那么潇洒。”

“爹,不一样的人怎么比?那些混江湖的看着潇洒,实则有今日没明日的,这世上人千千万万,何必跟他们学潇洒,平白伤了自己的身体。”

“若是潇洒……也许就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想这么多了。”

杜青臣沉默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瞒我们多久了?”苏父问道。他不是苏母,苏母就不会想这些,她只能想眼前的那些事情,但他会想,他想知道,他到底被瞒了多久。

杜青臣叫苏父出来,其实也是想跟他说这个,在讲道理上,苏父可比苏母更能沟通些,而且苏母看似泼辣强悍时常指挥苏父,但实际上,却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苏家是典型的小事女人做主,大事男人做主的家庭,虽然苏父平时看着很怂,但那也只是他过于老实不显眼罢了。

杜青臣道:“其实早半个月就知道了,爹你别生气!有人要害苏家!”杜青臣见苏父直起腰,想要发火,立刻解释。

杜青臣将之前顾高找到他说的那些话都讲了,道:“若是按照顾高的意思来,如今苏家,至少爹跟娘,只怕要有牢狱之灾。”

苏父委屈极了,“明明孩子不是我们换的!我们之前也根本不知道那孩子是侯府的孩子啊!我们只以为他是孤儿!是好心才收养了他的!”

“爹。”杜青臣勾唇苦笑了下,“这种话,说出去外人很难相信啊!毕竟,孩子可是在苏家生的,谁会相信,爹娘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认不出来,被人换了都不知道。”

苏父也解释不出来,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他们又是那么蠢,引狼入室,那又能怎么解释呢?!

“爹,天底下的是非对错,哪有能完全辩驳个清楚明白的呀!这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古今都是一样的。”杜青臣举杯闷了一口酒。

苏父沉默下来,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杜青臣拿了新的酒坛给自己满上,一口口的闷着,也不怕醉了,眼神有些飘忽迷茫。

“那你跟冬哥儿……这是不打算听那个叫顾高的话了?”苏父闷闷的道。

“废话!怎么可能听他的!听了你们怎么办?苏暖怎么办?!你们要是出事了,别看冬哥儿平时脾气好,但真那样,冬哥儿不活吃了我!”杜青臣摇头,觉得好笑。

“那可是侯府的家业啊!要是答应顾高,毛蛋就是侯府的继承人了,他能做伯爷。”苏父继续闷闷的道。

“谁稀罕似的?用他姥姥姥爷舅舅的命换来的富贵,他也敢享?!老子打死他!”杜青臣抬手一挥。

许久,苏父才低头笑了笑。

“我没白养冬哥儿……没白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