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至阳无极

心念电转,龙鹰终想到穷究不舍背后的因由,问题在乎闵玄清。这个答案得来不易,全赖宁美人特别针对前晚自己到哪里去了。

虽说小清庵失火的事全城皆知,由于晓得仙子寄身于庵内者仅限于几个人,故此事后女帝虽然着城卫封锁全城,不知情者只会认为武曌再一次搜捕新潭刺客,不会想及其他。只有知情者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闵玄清正是知情者之一,她的联想力被触发了。

闵玄清本来对端木仙子通过她去知会万仞雨没有多大感觉,以为只是老朋友见个面,即使晓得小清庵发生小火灾,也一时未想到有事发生,但关切是必然的,凭她在神都的关系,要弄清楚小清庵发生过什么事是轻而易举,至乎通过封锁进入现场,当发觉烧的竟是仙子的后园静室,布满激烈恶斗后的遗痕,仙子则不知所踪,更奇怪的是全庵尼姑亦全体消失,怎还会不知道事不寻常。

她肯定没有怀疑到“丑神医”身上,只是想到仙子想见万仞雨是明修的栈道,实则想见的却是龙鹰。当然她不会明白何方神圣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兼又有此足够实力去夜袭慈航静斋的传人,但怎都想到多少与龙鹰有点瓜葛,故猜到龙鹰回来了。

她第一个该找的人定是万仞雨,方发觉他已离开神都,无计可施下只好来找眼前的宁美人。以闵玄清的玲珑智巧,该不会向宁采霜透露仙子寄居小清庵的事,保留对龙鹰已返神都的猜想,只是想通过宁采霜去见他们师徒。

闵玄清并不是由于怀疑丑神医是龙鹰扮的而来见他们,只是符太成了她唯一的线索,因为符太正是龙鹰的好兄弟。

刚才在北市见过张柬之三人后,宁采霜或许早安排了领他或押他去见闵玄清,天女当时应是在附近候他,但一来王庭经正在生宁美人的气,二来王庭经身负重任,故此宁美人亦不得不负闵天女之托,改为陪王庭经安步当车的漫步河岸。

龙鹰之所以认为闵玄清仍未怀疑到他的丑神医身上,是因清楚她敢作敢为的情性,一旦认定丑神医是龙鹰,怎还会有静候宁采霜穿针引线的耐性。

她的情况类近杨清仁和香霸等人,丑神医“确有其人”已成先入为主的牢固想法,除非龙鹰揭开丑面具,否则怎都不相信丑神医是由别人乔扮。

宁采霜亦不是怀疑丑神医就是龙鹰,不过她身为太子集团的核心人物,皇城内外任何风吹草动均瞒不过她,见闵天女如此急着来找她要见丑神医,又知小清庵昨晚发生激烈打斗,丑神医师徒则彻夜不归,哪还猜不到两人与此有关。

宁美人在闵玄清身上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益生疑惑,遂向他丑神医入手。

她亦不是因爱上王庭经而现出女儿情态,对他有好感是肯定的事,只是被王庭经的无赖手段激发,使出美女的必杀着。她想再见王庭经绝非易事,一时情急下,说出本该永不会对任何男性说的话来。

看着她迷死人的美态,龙鹰心想的却是正面对着被拆穿身份的大危机。告诉闵玄清自己是龙鹰不成问题,问题在有杨清仁夹在中间,会从闵天女态度上的改变,感到事有跷蹊,闵玄清因而和他疏远便等于明着告诉他自己的另一个情郎回来了。热恋中的男女最敏感,会对轻微的变化有感觉。

他仍可以瞒过风流天女吗?

宁美人拦在前方,摆出如不从实招来,绝不会放王庭经走的刁蛮架式。

龙鹰暗叹一口气,道:“有些事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会破坏鄙人在夫人心中的好印象。”

宁采霜稍稍平复,微仰下颔道:“说谎!”

龙鹰苦笑道:“看!这正是问题所在,鄙人说出来夫人仍不相信,可知鄙人在夫人心中是多么志行高洁。唉!夫人为何要知道呢?”

宁采霜倏地回复平时一贯冷冷淡淡的神态,道:“好吧!采霜以后再不管太医的事了。”

转身便去。

龙鹰头皮发麻地瞧着她不住远去的优美倩影,直至消失在明德门外,勉强收拾心情,继续往大宫监府的路程。

大宫监府,花园小亭。

胖公公听罢,哑然笑道:“在如此绝况下仍可给你寻得出路,实属异数。”

龙鹰道:“今次算侥幸过关,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何应付闵天女呢?”

胖公公道:“你的情况叫难以兼顾。闵玄清该是在国宴方有机会见到万仞雨,万仞雨晓得仙子来了,忍不住立即向你报喜,给闵玄清看在眼里,当时尚未有感觉,但后来的发展使她对所有事重新思考,遂有不同的想法。”

龙鹰骇然道:“那她岂非怀疑我是龙鹰?”

胖公公失笑道:“怀疑你是龙鹰?这句话令人发遽。你不是龙鹰是谁呢?勿要作贼心虚,直至此刻,仍没人怀疑丑神医就是龙鹰,皆因有千黛这一绝世妙着,人可以扮,医术怎扮得来?加上她医过何人,一一纪录在案,本有疑惑者亦变为信而不疑。这个认知非常重要,千万不要忘记。说到投入的工夫,你还差千黛一截。”

又道:“此乃易容学的最高心法。”

龙鹰虚心受教。

胖公公道:“应付闵天女说易不易,说难不难。”

龙鹰大喜道:“该如何应付她呢?”

胖公公道:“说些什么由你自己斟酌,最有效者态度是也。”

龙鹰搔头道:“对她该采什么态度呢?”

胖公公道:“变回你自己便成。”

龙鹰失声道:“变回自己,岂非火上添油?”

胖公公道:“只要你不时显露色心,显示对她的身体有兴趣,不但可令她不怀疑你,还会生出厌恶,以后对你避之则吉。”

龙鹰叫绝。

试问如果丑神医真的是龙鹰,怎会对她色迷迷的。

胖公公道:“公公反担心宁采霜。”

龙鹰颓然道:“何用担心,她说过以后不管我的事。”

胖公公笑道:“你是当局者迷。如她以后对你不闻不问,是为公私不分,有负师门所托。她为你使小性子,证明了你在她心里举足轻重的分量。此事奇哉怪也,宁采霜是‘无念宗’净原大师的关门弟子,修的是‘无念禅’,对人无念,对己亦无念,只有本源佛性,这样的一个女人,冷若冰霜是正理,但听你形容,却像似是风情万种,陪你一起发疯的样儿。”

龙鹰道:“又不至那么样,只是很易害羞脸红,我再没法视她为修行的人。”

胖公公欣然道:“恭喜恭喜,邪帝老哥肯定是功力大进。”

龙鹰一头雾水的瞪着他,胖公公道:“虽然公公不真的明白她修的禅法,但该与端木丫头的静斋心法异曲同工。假如她师父净原仍然在世,就是佛门贤首外硕果仅存的禅法大师,宁丫头既得他真传,也像端木丫头般被你无影无形的魔种吸引,动了凡念。此乃秘不可测的力量,非人力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