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翠翘风雨

龙鹰记起符太从百丈高崖跃下,凌空追击鸟妖的旧事,再连接到眼前的现实,一丝不误地掌握到符太的心意。

这是符太针对大江联的另一次“跃崖攻击”,如不能命中对方以借力,自己会跌个粉身碎骨,但是他的奋不顾身、意志信心,却令行动得以继续。

今次符太为的是《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让对方清楚如对方不如期献经,他有能力粉碎大江联或可名之为“移形换影”的计划和部署。

弓谋朝龙鹰瞧去。

龙鹰颔首叹道:“我虽名义上是他师父,却没法管束他的行为,他亦从来不理会我这个师父的意见。”暗里却朝他打眼色,着他照办。

李重俊正对“潘奇秀”的重武三思轻自己心中不忿,喝道:“还不照符大哥的意思去办。”

武延秀处境不同,比较谨慎,但又怕附和不力,道:“潘老板来和符大哥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弓谋虽然不明白香文有何非不来见符太不可的理由,但见龙鹰同意,晓得其中自有其因由,点头道:“这个是当然的,不用符爷提醒,小人也会在安顿四位大爷后,知会老板。到哩!四位大爷请!”

被称为梅、兰、菊、竹的四座名厢,是自成一国的四座水榭,独立于人工湖的一隅,设计上很见心思。

各厢以水分隔,接以桥廊,为扁作厅架构,轩昂高敞。最妙处是四厢均枕水而筑,有水潆洄其下,如浮在湖面的楼船。四座厢房,围起正方形的湖面,各自独立又合成整体,构思精妙。

厢内一式红木家具,几椅分置左右,椅为长椅,每张可坐二至三人。除入门轿厅的一边外,其余三面开窗,湖光树色从精雕细镂的落地大窗映进来,一时哪还分得清楚厢内厢外。

面对正门的一端放置琴、筝、鼓等较难搬运的乐器,是楼内乐伎献艺的位置。后面的四扇隔窗外就是梅、兰、菊,竹四厢围起的方湖。

迎接他们是四位如花似玉,年华不过十八,美得可滴出蜜液的姑娘,全为外族年轻少女,另有两婢负责打点,亦具姿容。

李重俊和武延秀怎想得到“八美”之外的姑娘质素如此之高,加上四女热情如火,伺候周到,差点连自己的名字那忘掉,全情投入厢内香艳迷人的气氛里去。

龙鹰身历其境,领悟到香霸“贩运人口”的罪恶事业因何会如此成功。首先是看李重俊和武延秀对出现眼前的异族美女,只懂忘情享乐,就其出身来历则不置一辞。其次是四女笑脸如花,没有丝毫被逼良为娼的意味,显然双方均习以为常,以非为是。

弓谋告辞离开,龙鹰很想追着他出去说两句话,亦知时、地均不宜,不得不压下冲动,喝下美人儿送到唇边的酒后,向伺候符太的姑娘笑道:“我这个徒儿既不解温柔,又相当贫困,是个穷光蛋。小银姐不如改去服伺郡王,符公子绝不会有异议。”

小银“呵哟”一声,横符太娇媚的一眼,楚楚动人的道:“太医大人真懂说笑。呵!今晚银儿是符公子的人嘛!怎可以朝秦暮楚呢?纵然符公子嫌弃银儿,银儿也要陪伺在旁呵!”

她的声音未脱少女的稚嫩,娇羞含情的说出来,直搔进男人心底最痒的深处。

李重俊大乐道:“符大哥登榻睡觉,银儿是否也陪到榻子上去呢?”

银儿大羞嗔道:“郡王坏透哩!”

龙鹰心叫厉害,潘奇秀表面不动声色,事实上早对他们师徒留神用心,派出旗下的出色媚女来对付两人。银儿的含羞答答,一副未懂人事的诱人模样,能使人放下防范之心,事实上却是精通媚术的高手,四女中亦以她的媚在骨子里的风情最使人难以抗拒,故龙鹰特别以说话试她。

其他三女同时起哄,娇嗔罚酒,一时满厢春色。

李重俊和武延秀是青楼常客,没有丝毫急色之态,享受着青楼以假为真、欲拒还迎的乐趣。

符太虽未至冷着脸孔、生人勿近,却是一副勿要来惹我的神色,令银儿对他无从入手,不过他只像个满不在乎的旁观者,挂着笑意瞧李、武两人和身边娇娆调笑取乐。

足音传来。

俄而弓谋现身入门处,先往向他投以目光的李重俊和武延秀行礼,然后来到符太身边,凑往他耳边道:“老板想单独见公子,请!”

符太长身而起。

听不到他们间对话的李重俊和武延秀同感愕然,前者不悦道:“什么事须这般鬼鬼祟祟的,难道我李重俊竟没有令潘老板过来打个招呼的资格吗?”

龙鹰暗叹一口气,心忖弓谋心里说的,肯定是“你何来资格”这句话。日后李显登上皇位,继承太子者是李重润而非李重俊,而他更不为韦妃所喜。如在一般大户家庭,情况并没有严重性,可是在帝皇之家,便是皇权的斗争,动辄人头落地,故没人会将此时的李重俊放在心上,更不要说为讨好韦妃和安乐因而大送名药的香文。

想到这里,心中奇怪。

不用弓谋解释,符太截断大发雷霆的李重俊,冷然道:“江湖的凶险,远超你们这些雏儿的想象之外,这就叫江湖,明白吗?带路!”

换过说话的不是符太,李重俊会反唇相讥,出言痛斥,可是符太说话时双目异芒大盛,射出使人不寒而栗的邪气,“当头棒喝”地提醒李俊说话者乃纵横天下的可怕高手,且是他和武延秀上窥一流武技机会的赋予者,顿然嗓若寒蝉,不敢发作。

武延秀受过潘奇秀的辽参,当然更不敢说话。

弓谋向符太恭敬的道:“有提灯女侍在外恭候公子。”

符太向龙鹰望去。

龙鹰从容道:“为师在这里等你,早去早回。”

符太伸手拍拍小银儿的脸蛋,昂然出门去了。

弓谋先向李、武两人告罪,然后向龙鹰道:“小人刚才遇到闵玄清闵天女,闵大家着小人来请太医去与她见个面,不知太医意下如何呢?”

焉会这么巧的?该是闵玄清正和武三思、香文等聚在一起,其中还有个是杨清仁。

李重俊和武延秀均大感没趣,因相比下立变闲人,偏又无可奈何。

龙鹰笑道:“是否又有提灯侍女在外面等候本人呢?”

弓谋微笑道:“是由小人带路,太医请。”

两人离开梅厢,其他兰、菊、竹三厢灯光火着,人影幢幢,笑声歌声传出厢外,却没有丝毫喧哗的感觉。

从三座厢厅透出来的气氛,使知翠翘楼的开张取得空前的成功,任何一方面均令人击节赞赏,耳目一新。

弓谋着龙鹰与他避往一旁,并不立即登桥,还低声道:“萍恩来哩!”

桥的另一边灯移影动,在四名侍婢簇拥下,一盛装美女正姗姗而至,只是其优美的俏影步姿,足令人神摇魄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