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飞马牧场

翌日黄昏,一辆由四匹健马拖拉的马车,风驰电掣地奔驰于通往牧场的官道上,直赴山道入口。

当马车转入山道,还驰上斜坡顶,这才停下来。

驾车的中年汉唱喏道:“两位客官请下车,从这里到牧场,须走小半个时辰险要山路,方抵入口的城楼。”

车门推开,先走下车的是背着个大包袱的采薇,然后是提着她另一个包袱的龙鹰,与御者道别后,两人继续行程,马车在后方掉头离开。

这是采薇想出来简单容易、切实可行的掩人耳目之计。就是由她出面,于附近最大的乡镇以重金雇一辆马车,载他们到牧场去,龙鹰则在中途登车,除非敌方探子敢截停马车,龙鹰才会败露形迹,而对方当然不会这么做,何况雇马车者是采薇,非是他们的目标。

见采薇不时回头观望,龙鹰道:“放心吧!没有人跟来,牧场车来车往,交通频繁,谁都不会特别注意一辆马车,这处更是飞马牧场的地头,对方岂有公然截查往来人车的胆量。”

采薇没好气的道:“这番话是我提出这个主意时曾说过的,现在却由你当作是自己的话般来告诉我。确是车来车往,不过是运载货物的驴车,绝没有载人的马车,牧场的人是骑马的。”

两人依地势沿山道登高望远,已可见到牧场低地平原的景色,夕阳斜照下,田畴平野构成色彩悦目的图案,还有大小不一的湖泊,牧草肥美,点缀着正优游憩息的马、牛、羊,草原尽处山峦起伏连绵,确是人间福地。

龙鹰轻碰一下她的香肩,笑道:“大姐该高兴才对,因可见你对我说过的话,小弟的印象多么深刻,没话好说时自然而然重复你说过的话。哈!终于成功了,现在对方知道了也来不及去通风报讯。”

采薇皱眉道:“向谁通风报讯?”

龙鹰说漏了口,岔开道:“薇大姐怎会干起没本钱的买卖来?”

采薇不悦道:“先答我。”

龙鹰道:“情况有些儿像你和我间的关系,知道了而没有被干掉,就可得益。可以说是这么多,请勿问下去。”

采薇苦恼道:“古古怪怪的,我是怕给你坏了本姑娘的事。”

龙鹰道:“这叫各安天命。不过大姐请放心,我这么富有,可以赔给你。”

采薇不屑的道:“那些是你永远没法赔出来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龙鹰大讶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采薇道:“本姑娘现在没心情说。”

龙鹰暗忖这个贼美人真难伺候,苦笑道:“我们现在是乘同一条船,但因情况有异,我的事大姐知道得愈少愈好,你的事我则知得愈多愈有利。哈!到哩!请大姐拿重礼出来。”

标志山城入口的城楼出现斜道尽端处,是个形势险要的峡口,门楼前置陷坑,以吊桥通行,只是城楼的慑人气魄,已尽显飞马牧场的威势,教人叹为观止,驰想其曾经历过的辉煌岁月。

龙鹰生出追蹑着寇仲和徐子陵足迹的奇异滋味。

城楼挂满彩灯,五光十色,充满节日喜庆的气氛。

采薇如他般目注城楼,应道:“没有买!”

龙鹰正留意城楼上目露讶色朝他们打量的几个大汉,还猜想他们会如何对待他们两个迟了达十五天的客人,闻言失声道:“没有买?雇车用了一锭金子,其余我给你四锭用到哪里去了?唉!金子事小,失礼事大,又是你提醒我的。”

采薇“噗嗤”娇笑,横他一眼,道:“你该很富有,却脱不了暴发户的习气,最紧张的仍是钱,说到底是怕我中饱私囊,剩下的四锭金子我是吞定了。”

龙鹰拿她没法,兼且离城楼不到五十步,依礼立定,拱手扬声道:“大江范轻舟,受邀到来参加飞马节。”

一个雄壮的声音从楼墙上传下来道:“原来真的是范爷,本人商守忠,乃牧场八大副执事之一,在此恭候大驾多时了。”

又喝道:“降桥!”

龙鹰和鼓着腮儿的采薇听得你眼望我眼,怎会劳烦执事级的人物来看守门楼,在飞马节开始的三数天毫不稀奇,因要迎迓贵宾,但在开始了十五天后,便没有道理。

至于“恭候大驾”,则该为一般礼貌上以示尊重的场面话。

“轧轧”声里,吊桥降下。

从这个位置看进去,视野被城楼阻隔,看不到飞马山城的情况,更添人入内开眼界的意欲。

“接着!”

龙鹰接收她递过来的小锦盒,不看半眼的纳入怀里。

采薇道:“想人家商场主看得入眼,一时间即使在西都、东都怕都买不到,我只好忍痛割爱。告诉你,盒子内的东西,四锭金肯定买不到。”

又皱眉道:“你不用打开来看吗?”

龙鹰苦笑道:“希望不是赃物,是颗又圆又大的美玉。对吗?”

采薇骇然朝他瞧来,惊异之色未褪的失声道:“你怎会猜得中的,只差少许,就是此为能在黑暗里发光的‘夜明珠’,非常罕有,是我在西域以重金买来的。我怎会害你,现在害你等于害自己,我筹划了八年,眼前是唯一机会,不容有失。”

吊桥着地。

七、八个人迎出门来,还牵着三匹神骏之极的马儿。

领头者副执事商守忠,中等身材,眼正鼻直,乍看较似文弱书生而不像武夫,但走起来自有一股男子汉大丈夫的气魄,绝不矫揉造作,看他的指掌,知他精于擒拿一类的功夫,使龙鹰对他没有佩戴刀剑不以为异。

施礼后,采薇递上请柬,龙鹰顺便介绍她为自己的随从“小戈”。

商守忠毫不客气地打开请柬阅看,当他阖上请柬,交回采薇时,明显地松一口气、如释重负,令感觉着他精神波动的龙鹰百思不得其解。

确认“范轻舟”的身份后,商守忠态度变得更是热情亲切,先吩咐手下道:“先将范爷的行囊送往观畴楼。”

手下拥前,接着龙鹰交出来的大包袱,然后才是采薇万般不情愿卸下的另一肩囊,她也知若不接受牧场的好意,徒显示自己是作贼心虚。

对两个迟来客的招呼接待,有点隆重至过分的味儿。特别指明是观畴楼,正是虚楼以待,确没有道理,牧场方面怎晓得“范轻舟”一定会到来参加盛会呢?

龙鹰差点抓头。

商守忠顺口问道:“范爷和贵随是走路来的吗?”

言下之意,似是难怪迟了这么多天。

龙鹰随口应道:“是乘车来的。哈!其他人该是骑马呵!对吧!”

商守忠神色古怪的瞧他们几眼,龙鹰仍是那副轻松写意、满不在乎的神态,采薇则舍不得地瞧着牧场的人背走她的作贼工具,像正与亲生骨肉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