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不安的夜(第2/5页)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所知道的天文学都是看《星际迷航》重播学来的吗?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有需要懂那么多月亮和星星的事儿吗?我从小就没看过太空的玩意儿。就连那些科学家也承认,有一半的时间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所以你觉得无所谓?”

“就算我在乎,又有什么狗屁差别?算了,我们还是看电视好了。我们可以看一下电影台,然后你可以跟我说一说为什么想离开西雅图。”

我告诉她,星星就像人一样,从诞生到死亡,也有一定的寿命。现在,太阳老得很快。当太阳逐渐老化,消耗燃料的速度就会更快。太阳的亮度每过十亿年就会增加百分之十。太阳系有很多地方已经变了。就算时间回旋今天消失了,在目前的自然状态下,地球也已经没办法住人了。已经回不了头了。这就是报纸上写的东西。想必正因为克莱顿总统已经发表演说,公开事实,引述顶尖科学家的意见,承认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状态”,这件事才上了新闻。

她满脸不悦地瞪了我很久,然后说:“这全是狗屁……”

“这不是狗屁。”

“也许不是,不过就算知道了也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我只是想说明……”

“去你的,泰勒。我要你说明过吗?喜欢做噩梦就回家去做。要不然就轻松一点,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离开西雅图。这件事和你那些朋友有关,对不对?”

我跟她聊过杰森和黛安的事:“主要是杰森。”

“那个所谓的天才。”

“他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他在佛罗里达……”

“你说过,他在帮那些搞太空轨道的人做什么事情。”

“把火星变成花园。”

“报上也有写。真的可能吗?”

“我不知道。杰森似乎认为可以。”

“那不是要很久吗?”

我说:“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时钟会跑得比较快。”

“哦。那他为什么需要你呢?”

呃,是啊,为什么?好问题,很棒的问题。“他们想聘一个医生,在近日点基金会内部看诊。”

“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全科医师。”

“我是啊。”

“那你有什么资格当航天员的医生?”

“根本不够格。不过杰森……”

“他拉了老兄弟一把?对了,这就说得通了。老天保佑有钱人,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耸耸肩。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跟吉赛儿说太多了。而且,杰森并没有跟我讲得很清楚……

不过,我们继续聊天时,我脑海中忽然浮出了一个念头。杰森找我,并不是要我当基金会的内部医师,而是要我当他的私人医师,因为他出了问题。他不想让基金会的人知道这个问题,甚至不愿意在电话里讨论它。

吉赛儿的伏特加喝光了。她在皮包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根藏在卫生棉盒子里的烟:“我跟你赌,他们付你的薪水一定很高。”她点燃了塑料打火机,用火焰烧那根烟卷,然后深深吸了一口。

“我们还没有谈到那么详细。”

她叹了一口气:“真是个书呆子。难怪你受得了一天到晚想什么时间回旋。泰勒·杜普雷,只差一点点你就是自闭症了。知道吗?其实你已经是了。自闭症的症状你全都有。我跟你打赌,这个杰森·罗顿跟你一模一样。我赌他每说一次‘十亿’这个数字,那里就会硬起来。”

“你别小看他。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为人类留住香火。”不过,恐怕没办法为每一个人都留下香火。

“这大概就是所谓书呆子的雄心壮志。还有他那个妹妹,跟你睡过觉那个……”

“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她好像信了什么教,对不对?”

“没错。”她是信了教,而且据我所知,现在还是信。自从伯克郡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我并不是完全没有试过跟她联络。我发过好几封电子邮件给她,可是她都没回。小杰好像也没有她的消息,不过听卡萝说,她跟那个西蒙同居,两个人好像住在犹他州,或是亚利桑那州……反正就是西部的某个州,我从来没去过,也无法想象。“新国度”运动瓦解了,他们两个人被困在了那里。

“那也不难想象。”吉赛儿把烟递给我。我对大麻烟这玩意儿不太放心,不过,被人家贴上“书呆子”的标签,很不是滋味。我深深吸了一口,效果跟从前一模一样,立刻就像患了失语症一样,说话开始吃力起来。我从前住在石溪分校的时候也试过。“她一定怕得要命。时间回旋出现了,她只想忘了这回事,偏偏你或是她的家人就是不让她忘掉。换成是我,我也会跑去信教。我搞不好会在见鬼的圣诗班里唱圣歌。”

我想说话,但好半天才说出来,听在耳朵里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面对这样的世界真的有那么难吗?”

吉赛儿伸手把大麻烟拿回去。她说:“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很难。”

她头转过去,有点不专心。雷声大作,震得窗户哐啷作响,仿佛对屋子里的温暖、干爽很不满。好像有很糟糕的天气正从海湾那边蔓延过来。她说:“你信不信,天气会变得跟那几年冷死人的冬天一样糟糕。真希望我家里有壁炉。听点音乐应该会舒服一点,可是我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

我走到她的音响前面,点了一张斯坦·盖茨的萨克斯专辑下载。悠扬的萨克斯使整个房间都暖和了起来,这是壁炉办不到的。她满意地点点头,意思是,虽然那不是她会挑的音乐,不过,嗯,还不错……“这么说,是他打电话给你,说他要请你去工作?”

“没错。”

“你有跟他说你要接这个工作吗?”

“我说我会考虑。”

“你现在有吗?你有在考虑吗?”

她好像在暗示什么,可是我猜不透:“应该有吧。”

“我觉得你没有。我觉得你已经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了。知道我的意思吗?我觉得你只是来跟我说再见。”

我说:“大概是吧”。

“那么,说再见最起码也要过来坐在我旁边说啊。”

我愣愣地移到沙发那边坐下。吉赛儿抬起腿,把脚放在我大腿上。她穿着男生的袜子,一双菱形图案的绒毛袜,看起来有点滑稽。牛仔裤的裤管往上缩,露出了脚踝。“你这个家伙看到枪伤都不会畏缩,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蛮会躲镜子。”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很明显,黛安和杰森在你心里还是阴魂不散。特别是她。”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还会在乎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