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深渊(第2/3页)

后来,杰森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抹他自以为安心的微笑:“谢谢你,你说得对,那不是你有办法治疗的。不过,这段期……呃,接下来这几天,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忙。卡萝想帮忙,但她搞不懂。”

“我也搞不懂。”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了。

“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不完全是医疗上的。”

“要是你能解释一下……”

“我最多有办法解释一部分。”

“那你就说吧,小杰,我有一点被你吓到了。”

他低下头,似乎在听什么声音。我没听到什么声音,或是听不到那的声音。我心里想,他是不是失神了,忘了我还在这里。后来他终于说了:“简单地说,我的神经系统已经被某种东西取代了。那种东西是我控制不了的。我的眼睛显示出来的,只不过是一种外在的迹象。”

“你得的是一种病吗?”

“不是,不过,那是一种作用。”

“这种状况会传染吗?”

“正好相反。我相信这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才会得这种病,至少在我们地球上是这样。”

“这么说起来,这和生命延长医药处理有关。”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

“不行,小杰,这个你要先说清楚,然后再往下说。不管你是什么病,你目前的状况是我上次帮你打的针直接引起的吗?”

“不是直接引起的,不是……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担心的是这个吧?”

“现在我根本不在乎是谁的错。黛安生病了,卡萝没有告诉你吗?”

“卡萝说她好像是感冒……”

“卡萝没有说实话。那不是感冒,而是心血管耗弱末期。我开了三千多公里的车,沿途经过无数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她快要死了,小杰,我只能想到一个救得了她的办法。可是,刚刚听你这样一讲,我开始不放心了。”

他又在摇头了。也许那是不由自主的动作,仿佛他想让自己集中精神。

我正打算要追问,他就开口了:“火星的生命科技还隐藏了许多秘密,万诺文并没有完全告诉你,而爱德华曾经怀疑过。其实,他的怀疑是相当有根据的。千百年来,火星人发展出了很精密的尖端生物科技。万诺文告诉你的第四年期,是几百年前的产物,是一种生命延长处理和一种社会规范。然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种科技一直在进步。到了万诺文他们那一代,第四年期比较像是一个‘平台’,一种生物操控系统。它能够附加更复杂的程序。所以,不光是只有第四年期,还有四点一期,四点二期……你听得懂吗?”

“那我帮你打的药……”

“你帮我打的针是传统的处理药物,标准的第四年期。”

“但是?”

“但是……后来我又追加了。”

“你追加的药也是万诺文从火星带来的吗?”

“没错,它的功用是……”

“功用先不用说了。你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你现在的状况不是一开始的药物处理所造成的?”

“百分之百确定。”

我站起来。

我往门口走过去。小杰听到了,他说:“我以后再告诉你,而且,我还需要你帮忙。泰勒,尽全力救她,我希望她能够活下去。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走到我妈的房子里,到地下室去移开了那一块破掉的墙块。装着火星药的那个盒子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人动。我拿着盒子跑过草坪,回到大房子。草坪上,琥珀色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

卡萝在黛安的房间里。她正扶着面罩让黛安吸氧气。

我说:“除非你有办法变出另外一个氧气瓶,要不然,我们就得省着点用。”

“她的嘴唇有点发青。”

“我看看。”

卡萝站到旁边去。我关掉氧气瓶的活门,拿掉面罩。用氧气必须很小心。当病人出现呼吸困难的时候,氧气是不可或缺的,但是,氧气也会惹麻烦。过量的氧气会导致肺泡破裂。我担心的是,如果黛安的症状持续恶化,我们就必须增加氧气的使用量,才能够维持她血液中的氧浓度。均衡的氧气补充治疗需要用到呼吸器。问题是,我们没有呼吸器。

我们甚至没有任何能够用来测量她血液中气体的医疗设备。不过,当我把氧气面罩拿开的时候,她的唇色看起来相当正常。然而,她的呼吸浅而急促。她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却显得昏昏欲睡,反应迟钝。

我打开了那个满是灰尘的盒子,拿出一瓶火星药和一支针筒。这时候,卡萝满脸狐疑地看着我:“那是什么?”

“也许这是唯一救得了她的东西。”

“是吗?泰勒,你有把握吗?”

我点点头。

她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是,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吗?那是你上次帮杰森打的药,对不对?上次他得了非典型多发性硬化症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吧?”

我没有必要否认。我说:“没错。”

“也许我已经三十几年没有帮人看过病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自从上次你来过以后,我自己也研究了一点非典型多发性硬化症。我查了一些医学期刊的摘要。有意思的是,那种病根本无药可救,没有什么神奇特效药。就算有,我不相信那种药也能够拿来治疗心血管耗弱。所以,泰勒,我在猜,你现在要给黛安打的药,大概和那个全身皱纹的人,那个死在佛罗里达的人有关。”

“卡萝,我不想解释什么。显然你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不是要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只是要你让我安心。我要你告诉我,这种药对杰森所造成的伤害,不会发生在黛安身上。”

我说:“不会。”不过,我觉得卡萝知道我隐瞒了一些话没有说出来。我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据我所知。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表情:“你还是很在乎她。”

“是的。”

卡萝说:“爱情的不屈不挠永远都令我惊讶。”

我把针筒刺进了黛安的血管里。

到了中午,屋子里不但热,而且潮湿得吓人,仿佛屋顶上已经快要长出苔藓,垂下来了。我坐在黛安旁边,看看刚刚打的药会不会立刻导致呕吐。突然间,我听到有人在敲屋子的大门,敲个不停。我心想,会不会是小偷或是强盗。我下楼走到门厅的时候,卡萝已经开了门,跟一个胖胖的男人说谢谢。他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卡萝把门关起来,告诉我:“那是艾弥尔·哈代。你还记得哈代那家人吗?他们家有一栋殖民地时期留下来的老房子,在鸡山路那边。他自己在发行小报纸。”

“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