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元老院的秘密 人界历三八〇年五月 2(第3/6页)

一想到这个声音,思考能力便开始逐渐复甦了。

——我……到底怎么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为了确认自己所处的状况,优吉欧在此将视线转向面前睡着的女性,可头脑却再次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他慌忙转开目光,拼命搖着头试图抵抗。

——好好想想,想想。

————我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在中央大教堂的最顶层,在这极尽奢华的床上,一个人安睡的人物。亦即是说,她就是在公理教会中拥有最高权力——又或是说,支配著整个人界的人物……

最高祭司,Administrator。

总算回忆起来的这个名字,在优吉欧的大脑中反覆来回。

将爱丽丝抓走,夺去她的记忆,把她变成集成骑士的人。连拥有那般惊人力量的Cardinal都无法匹敌的,最强顶尖的神圣术者。自己和桐人最后的敌人。

而这个Administrator,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沉眠著。

——现在的话……能赢……?

颤抖的左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可青蔷薇之剑却不在那里,不知是被元老长丘德尔金夺走了,还是被埋在了覆盖整个大浴场的寒冰底下。就算对手还没有醒来,可没有武器的话……

不。

还有武器。虽然小巧,但却在某种意义上比神器更为强力的剑。

优吉欧的左手从腰间转向胸口,轻轻抓住了上衣的布料。坚硬而尖锐的十字的触感传递到了掌心。这是Cardinal给他的最后王牌。

只要用这柄短剑刺中Administrator的身体,越过空间传送而来的Cardinal的攻击术式,就能在一瞬间将她烧成灰烬。

「……唔……」

但是,优吉欧只是保持著隔着衣服握住短剑的姿势,漏出了苦恼的叹息。

这把短剑原本要用在集成骑士爱丽丝的身上,当然不是为了将她烧死,而是为了通过Cardinal的术式让她陷入沉睡,从而让她的记忆恢复而变回原本的爱丽丝而存在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算打倒了Administrator,对优吉欧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也许打倒了最高祭司,就能不使用短剑而让爱丽丝恢复原样,但自己却无法确信能否做到。

因找不出答案而陷入迷茫,只能咬紧嘴唇的优吉欧,似乎又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优吉欧……快逃……

然而,没等远处的声音传到他的意识中——

沉眠的女性银色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

洁白的眼睑缓缓的一点点,一点点张开。而优吉欧只能呆呆地看着。不用说动起握住短剑的左手,就是移开视线都已经做不到了。一度取回的思考能力,也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是要让优吉欧更为着急一般,少女微张的眼睑又再次合上了,这样缓慢的眨眼重复了两次,这才彻底睁开了眼睛。

「啊……」

自己口中发出的感慨之音,优吉欧完全没有自觉。

露出的瞳仁,有著至今从未在任何人眼里见过的纯粹的银色,如同镜面一样反射著虹彩——那是如同字面所说的那样,放着七种颜色的光辉,伴著眼波流转光彩四溢。那是令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宝石都相形见绌的,只属于神明的光彩。

在整个人如同摆出跪在床上的造型的石像一样定在原地的优吉欧眼前,醒过来的女性用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动作让上身坐了起来。双手就这样放在胸前,像被某种目不可视的力量拉了一把一般直起了身体。明明四下无风,长长的银发却向后方「刷」的扬起,然后笔直的垂下。

随着睁开眼睛,显得更多了一点稚嫩的女性——或者说是少女,带着毫不在意优吉欧的样子将右手放在嘴边,轻轻打了个哈欠。她径直向前伸出的双脚并在一起向右侧弯曲,用左手支在床垫上,撑住重心倾斜的纤细身体。而后,保持著这一艷情的体态,少女总算是向左侧偏过了头,笔直向优吉欧看来。

在边缘跃动着虹色闪光的纯银的瞳仁正中央,并没有人类应有的瞳孔。虽然眼睛美丽无伦,却像镜子一样将所有光线都反射开来,让別人无从窥见自己内心深处分毫——在优吉欧眺望着这双瞳仁里映出的,带着呆滞的表情的自己时,少女轻启艷丽的珍珠色双唇,发出瞭如同蜂蜜般甜美、如水晶般清澈,而又带有一丝香豔的声音。

「可怜的孩子。」

从听到对方的声音,到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优吉欧都花费了一小段时间,然而他甚至没能察觉到自己思考的迟钝,只是呆呆的反问了回去。

「诶……?可怜……?」

「是的。多么可怜啊。」

说话的声音既带着无垢的清澈,又暗含着一旦触碰便会落入彀中的危机,让听者的心灵纷乱不堪。

而发出这一声音的那双渗著些微红色的珍珠色嘴唇,现在则浮现著淡淡的微笑,继续撒落著甜美的声音:

「你就如那枯萎的盆栽花朵。不管怎样努力将根脉向土中伸展,怎样努力将叶片在风中招摇,也无法汲取到哪怕一滴甘露。」

「……盆栽……花……」

优吉欧皱紧眉头,试图理解这不可思议的句子的意义。但是,就算是在已然停滞的思考之中,Administrator的话语还是莫名的唤起了优吉欧心中尖锐的刺痛。

「你应该是知道的。自己到底有多么饥饿,多么干渴。」

「……对…什么……?」

嘴巴擅自运动着,从中透出了低低的声音。

少女用镜子般的银瞳看着优吉欧,保持著脸上的微笑,轻轻做出了回答。

「对爱。」

竟然是……爱?

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一样……

「正是如此。你连什么是被爱都不知道的,可怜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

妈妈……就是爱着我的啊。在我做了噩梦,睡不着的时候……会抱着我,为我唱安眠曲。

「那份爱,真的,是只给你一个人的吗?不是吧?其实,只是分给你的兄弟之后剩下的残羹剩饭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