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2/4页)

“应该的。”

徐天说完嘴里嚼着东西从厢房出来,见祥子又问:“祥子,窗台上蝈蝈你弄的?”

祥子应声。

“谁伺候?”

祥子笑着回答:“归我。”

徐天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意,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好像也没走远。徐天又指了下地上的行李:“这些东西拿车上,今儿你拉我。”

祥子忙提起行李答应着。

徐天笑着往后院去,关山月袒着胸,盯着笼子里的鸟。徐天过来,隔着笼子站到他对面,关山月透过鸟笼栅栏的缝隙看着徐天:“你谁啊?”

徐天往门前的椅子上一坐,奇怪地问他说:“怎么不听戏了?”

“听不了。”

徐天往开着门的厢房里看了看问:“唱机呢?”

“不听了。”

徐天进屋,关山月跟进去,徐天从柜子里捧出唱机。唱机用一床被子捂着,外头绑着绳子,徐天不由分说就上手拆绳子。

关山月哎呀呀地喊着过来阻止他:“叫允诺来弄。”

徐天停了手,正色道:“死了。”

关山月一愣,脸上带着骇意说:“没人告诉我呀?”

徐天把唱机搬到原来的地方,手里摆弄着唱机,大声朝他喊:“我现在告诉您了,别再忘了。”

关山月皱着眉看徐天,不高兴地说:“你谁呀?”

“徐天,徐允诺儿子,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会跟您说瞎话的。我爸死了,以后您自己上点心,照顾好自己。”

关山月瘫坐在椅子上说:“……没戏。”

“有,戏来了,再闷出个毛病来,还不够乱的呢……”

唱机传出京剧曲牌的声音,后院听起来又跟从前一样。徐天笑着,对关山月说:“这出还行吧?不行自己换,下月回家看您。”

徐天朝关山月笑了笑,转身出去。关山月站起来,走到屋门口看着徐天走出后院,老泪滚滚。

京剧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院传出来。徐天坐上祥子的车,关宝慧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车将徐天拉走。徐允诺没了,徐天走了,大院里就剩自己和父亲关山月。关宝慧很后悔,后悔没对徐允诺、徐天更好一点。以前关宝慧总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落魄的格格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想想,前面半生都被这对父子当主子一样供着、哄着,还有谁比自己幸运呢?

平渊胡同里各家居民往来,相互招呼,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之前徐允诺买的那两张年画贴在刀美兰家的院门上,看着有些旧了,祥子拉着徐天过来问:“这院儿?”

徐天一指:“前面。”

“我到胡同口吃点东西,一会儿来候着。”

徐天招呼祥子进院儿一块吃,祥子赶紧摆摆手,说:“不了,不合适。”

徐天只能随他去,转身看金海家的院门开着,索性没敲门就走了进去。大缨子和燕三高卷着袖子和裤腿,正在打扫院子。徐天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喊两个人:“干什么呢?”

大缨子回头,看了徐天一眼说:“大扫除,政府号召。”

“不是叫我来喝你们的喜酒吗?”徐天大喊。

大缨子听见了转头看旁边的燕三,燕三避开大缨子的目光,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说。”

“三儿你想多了吧?”大缨子扔下扫把问燕三。燕三假装一脸无辜地说:“是天哥想多了,他自己要求去石景山,一月半月的也见不着,多远哪?我就说过来喝杯酒,吃碗面。”

徐天看着害羞的燕三故意问:“你们俩到底有戏没戏?”

“有戏。”燕三赶忙回答。

大缨子在旁赶紧说:“没到时候。”

“还得到啥时候。”燕三听了着急。

“等我坎儿过了。”大缨子回答。

“没坎儿了呀!”

院子角落扫出来一张发黄发硬的纸,徐天拣起来看,是丢失多月的监狱结构图。大缨子和燕三自顾自地拌嘴。燕三愁苦地说:“金爷走都大半年了,是这坎儿吧?咱又没说要结婚,碍着啥了?”

“过几天我得出趟门儿。”

“去哪儿?”

“没想好。”

“我陪你?”燕三殷勤地问。

“不用。”大缨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燕三不高兴地说:“你是躲我吧?”

“犯不上。”

“干啥去啊?”

“迈坎儿。”大缨子说得理直气壮。燕三一脸怀疑地看大缨子说:“你自己?”

“反正没你。”

“嘿,缨子我跟你说,别太来劲……”

徐天见燕三和大缨子说个没完,感到自己站在中间多余,说:“你俩聊着,我走了。”

燕三听了着急,说:“天哥,面还没吃呢!”

“哪儿呢?”

燕三笑着指了指隔壁:“刀婶屋里。”

徐天拿着刚捡起的监狱图纸走出院子,大缨子跟燕三说:“别刀婶了啊,乱辈份,我管人家叫美兰。”

“叫习惯了,以后我总不能管刀婶也叫美兰吧?”

“也是哈!”

“你改改,随我管美兰叫刀婶。”

“别闹了,要论起来美兰是嫂子……”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徐天走进院门喊:“刀姨?”

厢房门开着,但没人应声。徐天走进去,看到桌上搁着三副碗筷,继续喊:“……刀姨?”

“来了!”

刀美兰的声音在后灶传来,徐天听见正要往后灶走,刀美兰迎出来。徐天见刀美兰笑着说:“一会儿得去石景山,来看看您。”

“等我端面,你坐。”

“家里吃了。”徐天说。

刀美兰看着徐天殷切地说:“再吃一口。”

徐天没再回绝,将那张监狱图纸扔到一边。他坐到椅子里,看着对面的空椅子和碗筷,发了会儿呆。

刀美兰又从灶间端着面盆和酱出来,问徐天说:“要蒜吗?”

徐天挑着面和酱说:“戒了。”

刀美兰转回灶间,又给自己盛了碗面出来。

“我调石景山派出所了哈,今儿就报道,以后吃您的面条难了。”徐天边吃边说。

刀美兰听了很吃惊,说:“这大老远的,白纸坊不让你待了?”

“我自个要求的。”

“人家都愿意在家门口,石景山有啥呀?”

“发电厂,连着西山,透气。”

刀美兰认真地看着徐天,眼神中透露着不解:“就为透气?”

徐天避开了刀美兰的目光,说:“白纸坊警署后面那片空地我不想天天看见。”

刀美兰听见心里难受,又心疼地看着徐天说:“小朵都走了大半年了。”

“十年也一样。”

“那也不用出四九城啊,那么多警署。”

“城里也不行,田丹老在我眼前晃……”

刀美兰露出笑脸,仿佛看穿了徐天的心思,打趣道:“田丹在你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