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3/4页)

不管怎么说,亨利相信尤里不会在这个地方使什么小伎俩,尤其他还穿着浴袍和拖鞋。但尤里一直坚持让亨利把他那街头风的打扮也换成浴袍——他甚至给亨利带了一条游泳裤,说欢迎亨利留着做个纪念。

“你一定要换衣服。”尤里看到亨利露出犹豫、疑惑的表情,于是又强调了一句。他们必须融入这里。普通人不会穿着全套上街的衣服到泳池来的。“你的朋友们也应该换衣服。”尤里说着,还欣赏地看了丹妮一眼。不过他们换不换不太重要,反正他们待在露台上,本地人只会以为他们是身材不好而不敢换衣服的美国游客罢了。

亨利换上游泳裤和浴袍,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更衣室里。尤里招呼亨利到附近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亨利瞬间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想着,如果尤里坚持的话,他硬着头皮到池子里面泡着也不是不行,但是目前看来,换上浴袍就可以融入这里了。

亨利明白为什么杰克喜欢这家伙了。首先他面色红扑扑的,一定喜欢喝伏特加;其次,尤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得其乐的腐败和叛徒的气息,想要在一个腐败且充满了背叛的体制中存活,这种手段是非常必要的。尤里是一个双面间谍——他手上可能有俄罗斯总统的把柄,俄罗斯总统自己也知道的那种。不过俄罗斯总统应该明白,只要他能让尤里过上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那么尤里就会帮他隐藏秘密。

“在我们开始之前,”尤里的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我必须承认——我已经崇拜你很多年了!”

亨利眨了眨眼,惊讶地看着他,说:“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尤里笑着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们国家的人都这么夸你。对了,我本来想祝你退休快乐的,但是你最后一次任务好像出了一点儿意外,对吗?”

“这个……”亨利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局促不安,“我的政府骗了我而且试图杀死我,是这个意思吧。”

尤里又笑了:“在俄罗斯,我们把这种情况叫‘星期四’。不过你们美国人——你一定很伤心吧,所以……”尤里抬起了眉毛。

“所以,多尔莫夫为什么回俄罗斯?”亨利问道。

“对,干正事!不愧是美国人——您可是大忙人啊!”尤里脸上欢快的笑容消失了,上下扫视这个门厅,若有所思的样子。这里除了他和亨利没有其他人。

“我们和杰克·威尔斯都是朋友。”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好人,我也和你一样为他的死感到哀痛。但是你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并且目前还没有死在我的手里,只是因为……”尤里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克莱·韦里斯?”亨利猜测道。

尤里点点头,神情严肃:“他把多尔莫夫骗到西方去,资助他建立实验室。而他的实验成果你也见到了。克隆羊多利诞生于1996年,在1997年……”

“我就成了那只母羊。”亨利接上了他的话。他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但已没有最初那种震撼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被偷了某样物品,而且这物品是无比珍贵且意义重大的,也是他再也拿不回来的。

“其实你大可以把这当成对你的赞赏。毕竟韦里斯用的是你的DNA,他克隆出一个小的你,还把那孩子当成亲生儿子养大,费尽心机把他训练成最完美的杀手。”

“为什么多尔莫夫要走?”亨利问道,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们这些年一直想让他回国,”尤里说,“所有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行。不过就在去年,多尔莫夫和韦里斯有了争执。多尔莫夫害怕了,于是联系上我。我们猜测,多尔莫夫在改良人类基因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且可以大规模改造基因。不过多尔莫夫想要的是更强大、更智慧的士兵,而韦里斯要的——”尤里面露难色,无法开口。“是别的东西。”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别的东西……”亨利重复着。到底是什么,他虽毫无头绪但也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尤里盯着亨利的脸,刚才那个享受腐败生活和无利不起早的双面间谍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尤里只是一个对韦里斯的行为无法认同也无法接受的普通人。确实,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别忘了世上还有千金也不可践踏的底线。

“布洛根先生,你是你们这一行的顶尖高手,”尤里急切地说,“但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也会累,会有疑惑和恐惧;你会觉得痛苦,甚至悲愤,因为你有良知。也正因此,你才是一个次等军人。你不够完美,没有那么好用。”尤里的身子向亨利倾斜,压低了音量说道,“克莱·韦里斯用基因技术来挑战上帝。必须有人阻止他。”

亨利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几天前,他才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这是一个混乱的、不愉快的、危险的世界,他之所以选择这一行,就是希望尽自己一生的努力来消除这些负面因素,或至少让这个世界不要变得更糟。

可是,他才刚从列日回到家,刚宣布要退休,就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发现自己从前以为的真实原来全是虚假。他杀了一个好人,而他的克隆人为了掩盖真相开始追杀他——派遣克隆人的幕后黑手就是一开始骗他去杀好人的浑蛋。亨利很想知道韦里斯是怎么跟克隆人解释的。既然他能把多尔莫夫变成生化恐怖分子,也许他会跟克隆人说亨利是个吃小孩的怪物。唉,亨利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都有可能相信这个说辞,更别说克隆人了。

亨利安静了好一阵子,反复思考尤里刚才说的话,然后发问:“如果韦里斯做的事情真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发射导弹去把实验室摧毁了呢?”

尤里短促地干笑了一声:“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啊——不过,我们要发射的导弹就是你!祝你好运!”

尤里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把浴袍的腰带扎紧,说:“现在,我要失陪一下了。我得去干掉一个乌克兰寡头政治家。”他又上下扫视着这个空荡的门厅。“开玩笑的啦!”他大声地说,然后朝亨利抛了个媚眼,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口形:“是真的。”

尤里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一定要说。两天前你从家里逃脱追杀的手法真是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

亨利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

尤里习惯性耸了耸肩。“怎么说呢?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他晃晃悠悠地往门口去了,拖鞋“啪啪”地拍着他的脚底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