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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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了一路,连几个仆人院里栽些什么果树都啰嗦遍了,阮宝玉这才慢慢静了下来,一恍惚间,又生出了无限悲凉。

还有什么用呢,纵给他一天一地,他的心已然死了,到得哪里,还不都是一世孤单。

“最重要的,我要陪他去,他性子单纯,我要防着他被人骗。”

到最后他又加了一句,喃喃的,像说梦语般哄着自己。

萧彻抬起了头,眸里墨色深深,分明写着三个字,——不可能。

阮宝玉有些晕眩,猛然间梦便醒了,退后一步掩住鼻孔:“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你们约定谁得玉玺得天下,那一次,他是存心让你,难道你就不知道!”

“你在流鼻血,应该马上回去休息。”

“我问你知不知道!”

“蓝庭说过你再流鼻血就是非常危险,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我问你知不知道!”阮宝玉怒声,也不知怎的就抬手上来,袖里薄刀豁亮,架上了萧彻颈脖:“你应该知道,他无心与你相争,只想着和我一起归隐。而我,也已经为你竭尽了心力,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萧彻不语,亦不反抗,只任那薄刀欺近,割破肌肤,渐渐地割出一道血痕来。

“你在流鼻血。”

过得许久仍是这句。

“我问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想过。”到最后萧彻终于叹了口气:“可是终究还是不能,他的存在,永远会是根不安定的刺,我必须要将他拔除。”

“为了我,也终究不能?!”

“不能。”萧彻斩钉截铁:“我这一路走来步步血印,就单单我弟那三千刀凌迟,也绝不允许我回头。”

阮宝玉沉默了。

是啊,他这一路走来的确斑斑血印,每一步付出的代价都垒成了血石,这才将他送上高台,他是决计没有理由软弱仁慈。

就像自己当日所说,——玩弄权术阴谋,本就是谋大事者的本分。

他没有错。

“我没有错。”那头萧彻果然也在说:“但是我的确欠你。”

“我可以看见来路,那万人之上寂寞凶险的日子。”带着些怅意他又道:“以我的身体,这日子必定艰难也不能久长。所以……你若杀了我,我也并不遗憾。”

“你不怕死?”

“我怕。”萧彻那双眼清明:“可你若觉得我该死,那也无妨。活着这一世,我便谋算了一世,到得今日,也无妨为你就任性这么一次。”

阮宝玉低垂了头,鼻血疯了般开始下落,就像那些纠葛错杂的往事,一滴滴坠地有声,在他眼前铺成一片血色。

如果这是个阴险毒辣的局,那么是谁亲手布下。

如果眼前这人是个不可宽恕的阴谋家,那么是谁助他推他,替他选好去路让他不能回头。

天道不公他可以问天,人心不复他可以弃世,锥天坠地他都不怕。

可若那翻云覆雨手便是自己呢,他该怎么办,要跟谁去说,要拷问谁唾弃谁跟谁决裂厮杀。

没有答案。

这所有一切便像一张蛛网,织的是他,困的也是他,最终千丝万线终于将自己困进死局。

眼前渐渐空了,洇成一片紫色,是帛锦的眼,里面没有恨,只有死一般的寂灭。

是自己,所谓千方百计敲开他心门,最终给的却是更大的伤害。

阮宝玉睁着眼,眼廓渐渐渗出了鲜血,听见自己心里不甘的呼啸,还想着侯爷少了自己来日该如何应对,可却再也没有气力去细想,身躯轻飘,便似一片絮叶,慢慢倒在了萧彻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