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师尊的第一个徒弟(第2/3页)

“当年灵山大会还给了南宫驷第三呢!偷来的剑术,算什么本事!”

“真令人作呕!!”

南宫驷立在原处,神情木然,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儒风门的罪恶丑闻,那些他父亲,先辈造下的恶,原本是应该落在儒风门七十二城头上的,如今都要他一个人来扛。

他没有逃,也没有吭声,脸色灰败的,就这么默默立着。

叶忘昔想要去握他的手,南宫驷把手不动声色地抽走了,他站在了叶忘昔前面。

“他竟然还有脸来……”

“他爹都那么畜生了,你以为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碧潭庄的人最为愤慨,朝他们喊道:“滚啊!你们还不滚吗?!”

“十大门派已无儒风门一席!立在这里做什么!滚!”

“狗男女,不要脸!”

四周此起彼伏都是激昂彭拜的声音,唾骂着,诅咒着,一张张脸上都是那样鲜明的仇恨。

忽然有人冲过来,碧衣翻滚,是碧潭庄的弟子,那个人一把揪住南宫驷的衣襟,叶忘昔立时道:“阿驷!”

南宫驷却只在电光火石间将她推开了,然后被那个碧潭庄的弟子按在地下,拳头雨点般落下,砸在他的脸上,胸肋,腹部,一拳一拳,不用灵力,却拳拳沉闷,凶狠,发了狂。

这时候,忽然有另一个沉冷的声音,厉声道:“住手。”

一击重拳未收,砸在南宫驷英俊的脸庞上,南宫驷猛地咳出一口血来,头发撒乱,躺在地上,尽是泥泞。

那愤怒的弟子还要再挥拳头,胳膊却被人捏住了。

他怒而回首,嗥道:“畜生!不要你——”

话没有说话。

因为立在他面前的人,是天下第一宗师,楚晚宁。

“住手。”

楚晚宁目如寒泉,俯视着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好像有很多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紧紧握着那个少年的胳膊,抿着唇,半晌道:“别打了。”

南宫驷在地上又咳出一口血,叶忘昔忙去要扶他,被他挥开了:“不用管我,儒风门之责,我应当替父受之。”

那少年闻声更怒,挣扎着要脱开楚晚宁的手,又想去厮打。

楚晚宁剑眉立竖:“别打了!”

“不要你管!你是死生之巅的人,这事儿轮不着你管!”那少年也疯了,朝着楚晚宁嘶吼道,“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师父?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碧潭庄?!碧潭庄给儒风门装牛做马多少年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他嚎啕了起来。

身后是李无心的阵阵呻吟,哀求。

李无心还在向自己意识里,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南宫柳哀求:“罗枫华说愿意把剑谱换我的……但他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你们答应过我的……掌门……你们答应过我的……”

“我今年七十九了,也没几年可以活了,这辈子修为不够,或许不能尸解成仙,见不到我师尊……但是他交代我的唯一一件事,我不能办不成啊。”李无心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喉咙里挖出的血块,他也在嚎啕了,“我不能办不成啊,掌门……还给我吧……把碧潭庄的东西……还给老夫吧……”

“求求你……”

碧潭庄的弟子在颤抖,楚晚宁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那少年的眼里有泪,有恨,有不解。

可他挣脱不开,最后他呸的一口口水吐在了楚晚宁脸颊上,他说:“什么宗师,都是畜生。”

“师尊!”

“墨燃你站着别动,别过来。”

楚晚宁松开了那少年的手,少年得了自由,立时又要去殴打已经遍体鳞伤的南宫驷,却不料一道金光落下,海棠结界撑开,将南宫驷和叶忘昔二人,牢牢护在其中。

楚晚宁原本是半跪于地的,此刻缓缓起身,一节节望过那些模糊不清的,瞧着热闹的脸。

人群一端的尽头是他,而另一端,是血泪纵横的李无心。

李无心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冬日的枝丫,根根刺入苍穹:“五十五亿不行吗……”

这个老头子在梦境里,依旧试图和南宫柳讨价还价。

卑微死了。

卑微极了。

卑微到一张老脸,都成了泥沙。

“五十八亿?”

他的声音在颤抖。

楚晚宁闭上眼睛。

他的手也在广袖之下蜷曲,颤抖。

但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南宫驷,系故人容嫣,容夫人之子。”

偌大的凰山之前,千余人,静的只听得到李无心的嚎啕,和楚晚宁沉冷肃杀的嗓音。

一头,李无心说:“五十八亿,总可以了吧?那只是三本剑谱而已啊……”

另一头,楚晚宁道:“我出山时,不曾携带银两,亦不知如何开口于人索求。是容夫人一饭之恩,又留我于儒风门暂居。”

他顿了顿,于是只有李无心哭泣的声音。

“容夫人曾令我收其子南宫驷为徒,我因年少,恐难胜任,不曾答允。但那一年……”

楚晚宁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南宫驷。他终于缓缓地,把这个南宫驷并不记得的真相,一字一句公之于众。

“那一年,容夫人曾携幼子,三拜我于宗庙前,说南宫驷师礼已成,若我今后愿在儒风门久住,南宫驷便应以师礼待之。”

楚晚宁抬起眼帘。

“南宫驷,是我徒弟。”

听闻此言,薛蒙的脸瞬间铁青!

墨燃和师昧的面色也不太好,但都没说话,望着楚晚宁。

“若说父债子偿没错,那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既然已受了南宫驷的三拜之礼,他便可以称我为一声师父。”楚晚宁说,“他的师父仍在。所以,寻仇也好,打骂也好……我在这里,绝无反抗。”

“师尊!”

“师尊——!!”

墨燃、薛蒙与师昧齐齐跪落,南宫驷也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他口中鲜血未止,只喃喃着:“不……我不拜……我没有拜过……我没有师父……没有师父……”

然而此时,李无心忽地发出一声长啸,他仰头向天,须发如吹雪,睁着眼睛,血液不断从眼眶里流下来。

他大声地嗥着,哭喊着,哽咽着,期期艾艾。

“五十九亿,总可以了吧?南宫掌门……五十九亿……多出来那一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给我留点打棺材的钱两……好吗,好吗?”

他以引颈就戮般的姿势,最后嘶号着,青筋暴突。

“好吗!!”

一连三个好吗,李无心忽然再次口吐鲜血,血液狂飙,死寂。

紧接着,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个上修界最次门派的尊主。这个生前,一直在刻意讨好着每一个可能结交的门派,丑角般四处游走的老头子。这个花了大半辈子,依旧碌碌无为,连三本剑谱都赎不回来的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