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蛟山】步穷途

“怎么……”墨燃往后退了一步,摇头喃喃,“怎么可能?竟真的是你……?”

“不错,正是本座。”

踏仙君慢条斯理地端详着他,而后笑了笑:“唔……本来还想着你重生之后,大概就不记得太多前世的事了,但看你现在这样,好像都还很清楚?”

“……”

“而且瞧你的表情,你好像多少也猜到了本座的存在。这样的话,也不算太笨。”

墨燃嗫嚅,他有许多话要说,那些话龇牙咧嘴都要从喉咙口汹涌而出,但最后杀出重围的却是一声不可置信的怒喝:“可你分明死了!!!”

“哦?”

“早在巫山殿你就服下了毒药,剧毒之王,绝无生还可能!你死在了通天塔前葬在了花树下棺椁中,你已经死了!!”

踏仙君轻笑:“这理由不够充分啊。”

他说着,慢慢挑起眼帘,露出了个尖酸刻薄的微笑,他的眼神此刻就像猛禽的尖喙,要把墨宗师的躯壳啄碎,击穿。

“不如,本座来替你说一个吧?”他轻声缓语,有着把人玩弄于股掌的从容,轻笑道,“对,本座确实已经死了,最能证明本座已经晏驾的人,此刻就站在跟前。”

墨燃:“……”

“因为你就是本座逃出生天的魂灵。”踏仙君笑了起来,“最是仁善墨宗师,隔着滚滚红尘,都有人时常来告诉本座,你的那些……怎么说,英雄善举?”

他嗤地咧嘴。

“你可真是太有趣意思了,我原以为你不记得太多前世过往,所以才能装的这么像个没事人。但你居然都记得。”

“……”墨燃咬紧了后槽牙。

“唉,墨宗师啊,你难道以为只要沉默不言,就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你难道以为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从头来过?最重要的是,你难道以为……”

踏仙君猛地下手更狠,扼着楚晚宁的脖颈,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掐的楚晚宁皮肤青紫,蹙眉含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难道以为,我的世间已没了火,我还会仁善至此,让你独享光明吗?”

“你不要动他!”

踏仙君嗤笑:“不要动他?你不觉得这句话由你来对本座说,很荒唐?”

他挟着楚晚宁,慢慢地,兜着圈子。

他和墨燃在对望着。

踏仙君在盯着墨宗师。

墨燃在盯着墨微雨。

前世在盯着今生。

踏仙君在讥嘲他:“本座是怎么动他的,你难道不清楚?如今又来惺惺作态,当什么好人。”

“别说!”

“嗯?为什么别说?你难道觉得那些事情不有趣,不惬意?阔别多年,死生转瞬,你难道不觉得应该拿出来愉悦相谈一番吗?”

墨燃不住摇头,他的脸色恐怕比楚晚宁此刻的更难看,他是愤怒也是无助的,是愧疚也是绝望的:“不要说。”

“哦,你就这么想让本座闭嘴?真有意思,我们英明仁善的墨宗师,此刻好像……”踏仙君斟酌一番,吐出了三个字,“很怕啊。”

墨燃已不能再等,他看着楚晚宁在踏仙君怀中被紧紧勒着,心中狂澜四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阻绝眼前这个魔头的口舌,只想把所有的丑恶所有的过去都沉于地下,封于棺中。

见鬼光起,倏忽袭向踏仙君,红色的星火噼里啪啦,光焰比先前任何时候都更为凶煞狠绝。

避过攻击,踏仙君神情微变:“……天问?”

不,说完他自己就已得出答案,这闪着红光的柳藤不是天问。

“……你的新神武倒是很有趣。”踏仙君面色略显复杂,他盯着藤鞭看了须臾,再抬眼看墨燃时神色更冷上几分。

“既然这样的话……”

他说着飘然掠后,将楚晚宁交给身后一位手下,而后手一抬,召来不归,“来,跟本座对对招。本座倒是好奇,自己究竟是拿着不归的时候厉害,还是提着藤鞭的时候凶狠。”

说着,踏仙君的手指一寸寸拭过陌刀,不归碧光涌起,灵力淬至巅峰。

同时,墨宗师的手指一寸寸擦过柳藤,见鬼红光四溢,火焰燃至凶猛。

“火属性?”踏仙君嗤笑一声,“虽说我是木火双属性的灵核,但我分明记得自己更擅用的是木,而不是火。你缘何转了性子?”

墨燃缄默不答,他神情冷肃,紧抿着嘴唇,眼神中竟透着一丝凄厉。

那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之人的一双眼。

“铮!”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高挺身姿跃然而起,与半空中激烈对碰,扑杀缠斗。

见鬼和不归在无声地嘶吼,流窜出澎湃汹涌的灵流,犹如蛟龙遇上巨鲸,洪水劈向猛兽,霎时间龙魂殿砖石四溅,走石飞沙,他们激荡的狂流甚至掀起了龙血池的岩浆,一喷数丈高,淌落一地。

众人皆在足下附灵,不让流溢的熔岩之水烫到自己。

踏仙君和墨宗师也不例外,他二人一番激战不分伯仲,刀刃争鸣,藤舞成风。黑色的影子扑向黑色的,血腥的眼睛盯上绝望的,一招一式尽是巅峰,焰电狂涌!

又是一声武器的尖锐啸叫,两人足尖一点,腾于半空,藤鞭与陌刀相碰,溅起的灵力流映着两张苍白的脸。

一个死而复生。

一个生莫如死。

力量抗衡间,踏仙君眸中涌起千堆雪,厉声喝道:“不归,淬灵!”

墨宗师则咬紧牙关,低缓沉炙道:“见鬼,淬灵。”

刹那间他们自己的灵力狂涌入神武之中,两把神武各自大放华光,烈红与幽碧扑咬厮杀——最后只听得“砰”的爆裂之音,不归劈中了墨燃的肩膀,见鬼刺破了踏仙君的左臂。

两人均是闷哼一声,一左一右,各自落于地面,喘息着,浑然不觉得伤口疼痛,全部的注意在对方身上。他们犹如笼中缠斗的猛兽,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踏仙君目光幽暗:“你这使藤鞭的一招一式,跟他太像了。”

“他”指的自然是楚晚宁。

墨宗师不愿与踏仙君多做纠缠,眼神杀伐:“你还不快滚?!”

“让本座滚?”踏仙君冷笑,“墨微雨,你有什么资格?披着羊皮久了,你该不会忘记自己嘴唇上还沾着羊血了吧。”

言不到一处,便再次腾起,绝杀交战。踏仙君疾掠而来,足下熔岩滚沸,星火四溅,但他的一招一式墨燃岂会不清楚,他犹如在看自己映在湖中的倒影,在踏仙君刀落前夕就已猛地撤后数丈,脚下亦是炎阳炽热,烈火流窜。

他们两人进退之间,举手投足,俱是不出对方意料,眨眼间巅峰对决百余回合,竟是不相伯仲,谁也占不得谁便宜。

墨燃的额头已沁满细汗,踏仙君亦低沉喘息着,他们依旧在盘桓,盯伺,一圈圈一轮轮兜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