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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并不关心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有一支画笔和一块画布就足够了。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冬天过去,直到我生命的第二十五个冬天,我的父亲去世了。

他一生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让我继承家族爵位,另一个就是像伟大的先祖们一样,在战场上荣耀地死去。

他最终没有实现自己的第二个愿望,死在了温暖的床上;但是另一个愿望在他临终前的那一刻实现了。

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他把我叫到了床边,瘦弱不堪的身体陷在那张鸭绒芯床垫里,就像一朵枯萎的蒲公英。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但他的双眼一直在期待地看着我。

手握十字架的神父在等待着,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都在等待着。我知道如果我不在入伍志愿书上签字,他是绝不会完成最后的告解的。

他是名职业军人,和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德国人一样,生硬古板,从不在儿女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对我失望过,却从未想过要遗弃我,而我又是他的独子,此时能满足他遗愿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我拿起了蘸水鹅毛笔,在那张行文生硬的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听到房间里其他人在哭泣,神父从我身边走过,俯身下去和他耳语,赦免了他的罪。

那双期望的眼睛终于黯淡了下去,就像一张旧的黑天鹅绒窗帘,漆黑空旷,再也没有了神采。

经过赦免的灵魂可以升入天国,而我的地狱才刚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