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姑娘(第2/5页)

话说,这单活儿本来也是她给牵的线。

马史感激死朕朕了,非要给她预支提成,她不要,她打完长长一个酒嗝,目光炯炯地盯着马史说:你拍这个片子的时候,带上我就行。

她拍拍肚脐,腰马合一:我有的是力气,帮你扛三脚架去。她说:好,你不用考虑了,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如果说案件有预谋,那一刻就是预谋的开始。

受害人马史像所有案件中的受害人一样,不仅未能警惕察觉,反而湿润了眼眶,心生感激。

他那时心说,真不愧是我们新疆姑娘,牢道(新疆方言,厉害)得很,这么勤劳这么攒劲(新疆方言,能干),还要扛三脚架帮忙,真是值得好好培养。

他当时的感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片子的拍摄地是罗布泊,俗称“魔鬼三角地”的那个地方。

丝绸之路在罗布泊穿过,孤魂野鬼在这里游荡,曾有西行取经的高僧在笔记里说: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者则死,无一全者。

高僧不是唐僧,是东晋法显。法显之后,灵异事件不绝,枯骨干尸遍布的罗布泊里见鬼的事儿时有发生,例如双鱼玉佩,例如地外生命传说,例如镜像人,例如许多人竟渴死在距泉水不远的地方……(此处删去300字,谨慎百度,后果自负)。

受害人和作案者一进入案发现场,见鬼的事情就慢慢发生了。

……

见鬼不是指见到鬼,也不是指灵异现象,指的是受害人马史和作案人之间的案发过程……

具体过程杨奋当时没打听出来。

只听说两个人是手牵着手走出来的,马史低着头一脸羞红,朕朕安慰他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又说:好,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杨奋笃定地认为憨×马史是被强暴的,太没出息了,一个当导演的居然被潜规则了,我骇然之余把电话给马史拨了过去。

他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现在不方便说话,她在旁边呢。

他说:打字说,打字说。

少顷,他PO来一段文字:

时光挥一挥手,大海就变成了大漠,曾经的渔舟唱晚,只留下几条河痕。

昨日的百草牛羊,眼下的万里黄沙。

烈风掠走了最后一点儿绿意,暴日舔皱了残存的水印,也蹂躏了茫然的我……

胡杨目睹了这一切,可它老得不能说话,于是什么也没说。

他好像是把罗布泊湖心的一块石碑上的文字给改编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勺子”嘛,受害人受到的精神刺激看来不轻的说。

朕朕是如何在罗布泊强暴马史的,至今是个谜,只知她对此事的预谋,早在他们真正相遇的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马史一直说,将来一定要把这个他被潜规则的故事拍成大屏幕电影,他兄弟杨奋到时当编剧,详述前因后果……电影插曲他也想好了,就用张学友的《饿狼传说》。或者郑钧的《赤裸裸》。

(四)

马史说:阿达西(朋友),我走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哈,你保重啊!

杨奋拽着搬家的皮卡车,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张开双臂:不舍得你走啊巴郎子(小伙子),抱抱……

两个大老爷们儿脑袋顶着脑袋,嘤嘤地抽搭着,司机摇下车窗冷冷地说:他要搬去的地方与你只隔着两条街……你们俩不是下午还要一起去见客户吗?

司机是个羊缸子(妇女),叫朕朕。

朕朕把马史带走了,他俩的故事节奏像一部高速上升的电梯——眨眼间已经开始同居。

杨奋很悲愤,好好一个马史晚节不保,约炮就约炮,咋还一炮多响了呢,朕朕啊朕朕,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据马史交代,他在新家里是极其没有话语权的,朕朕说一不二,让洗澡就洗澡,让剃头就剃头,马史辛苦蓄了多年的长发,她咔嚓一剪子就给废了。朕朕规定好了一日三餐的吃饭时间,到了点儿马史不吃饭,她直接把马史的铺盖卷巴卷巴一脚远射到楼下。

杨奋问:既然这么受虐,那你怎么不顺坡下驴直接跑了得了?马史就叹气:她也不是24小时都是王气十足的,她每天都有新的话题和我聊,都是关于电影拍摄和剧本构架的,难得找到这么聊得来的人,我舍不得走啊……

杨奋就含泪:舍不得她就舍得我吗?难道你和我就聊不来吗?马史就点头:嗯,没她聊得来……

但马史说,和朕朕聊得再热火朝天,只要到了点儿他不按时吃饭、洗澡、刷牙,朕朕分分钟会翻脸的。她翻脸不骂人,只行动,行动前只提醒一次,但凡不听命,斩立决。

她每次的提醒是同一句话“好,就这么爽爽地决定了”……

杨奋就很伤心,杨奋说:马史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看看你现在,又白又胖的,烟都不抽了,你哪儿还是一匹自由的普氏野马啊,你现在是一头圈养的家畜。

马史就尴尬,尴尬完了不忘掏包:工作室这个月的分红,拿着……好了别磨叽了,赶紧拿着。接着又说:时间快到了,我要赶紧走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再约,注意保密哈。

其实并非一个月一次的定期接头,说这番话之前,俩人其实刚刚一起在工作室里上了一上午班,朕朕就坐在旁边,他俩手机短信不敢互发,信息传递靠的是眼角眉梢。

说这番话的时候,俩人从乌鲁木齐职业大学一直走到南湖广场,长长的路走完,中间不敢停的,谁知道朕朕啥时候会杀出来呢。

刚搬家那会儿,杨奋颠颠儿地跑去蹭饭,马史自然热情,咔咔咔咔整了一桌子菜。

朕朕那时还算过得去,她微笑着给杨奋夹菜,还客气地寒暄:多吃点儿,别客气,以后记得每个月都来家吃饭哈。杨奋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本来计划每天都去吃饭的。

侧头看看马史,个卖沟子的,端着碗遮着脸咔咔往嘴里扒饭……碗早他妈空了好吗!

有了女人忘了兄弟,杨奋说他那时的心情……

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好像那都塔尔闲挂在墙上……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杨奋说朕朕对他使用冷暴力,后来并不主动找他说话,看他的眼神也不对,那种眼神耐人寻味得很,不是瞪也不是白眼,好像他也是个羊缸子,而且还是天天觊觎着马史的那种。

朕朕经常一边看着杨奋,一边露出谜之微笑。

隔着工作室的玻璃门,杨奋经常被看得肝颤肠子寒,恍惚间总觉得回到了古代,面前这个人歪在金龙宝座里,淡淡一句敕命:赐他一丈红。或者:赐他鹤顶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