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冥婚(第3/8页)

周一和天生一副笑模样,笑眯眯扔了句“刚才就认识了”,从兜里摸出婚礼流程单,进酒店打电话联系负责酒水的人。

“里面太热了。”大夯呼拉衣服透着风,“对了,你还不赶紧进去。几个女同学可说了,你要再这么摆谱不亲民,当心粉转黑。”

大夯是我和月饼的高中同学,吊儿郎当不怎么学习,没想到居然和我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虽说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大咧人儿,遇事倒是极热心,只要同学有事儿,就少不了他。

胖人多汗,他这么唿扇着风,汗臭味熏得我很不得劲。我捂着鼻子:“大夯,这才毕业小半年,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心宽体胖,喝凉水都长肉。”大夯急匆匆又进了酒店,“我先忙着,等一落一稳了再聊。”

我哪还有心思叙旧聊天,随便应付了几句。正好月饼从酒店出来,拍着我肩膀直奔停车场:“上车。”

我叹了口气暗自琢磨。博文婚礼犯了这么多禁忌原本以为是巧合,可是周一和手腕那个东西露出来,就没有巧合一说了。真是流年不利,参加同学婚礼都不消停,逮着空儿真该去寺庙烧香拜佛了。

进了车,月饼在休息舱翻着背包,桃木钉、军刀往腰里别着,又掏出几张黄表纸塞进口袋,嘴里也没闲着:“糯米还有么?”

我想了想:“来的路上熬粥了。”

月饼顿了几秒钟:“你拿什么熬粥不好?偏要用糯米!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差点背过气儿去:“月无华,是谁要喝糯米蛋花汤补补元气来着?”

月饼把背包往角落一扔:“我也没让你全用了!真败家。”

我虽然明白月饼为什么这么着急,不过被他噎得不想说话,索性坐副驾驶座听歌散心。

估计月饼也觉得话说重了,故意岔开话题:“那两桌扇扇子的人,是女方亲友。”

“我看到桌上摆的宾牌了。”

“大厅这么热,他们捂得严严实实,一点汗没有出。”

“我眼不瞎。”

“周一和手腕纹着62188的数字刺青。”

“这还用你提醒。”

月饼碰了我的几个软钉子,憋了几秒钟,终于找了个给我起范儿的话题:“南瓜,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酒宴摆设有问题么?你对这方面比较在行,我不太懂。”

月饼都这么说了,我再“一问三不知”不太合适:“死门在女方亲友席,生门在男方亲友席,同学席在白虎位……”

“说人话!”

我从餐桌拿了三个瓶盖按照位置摆放,解释着推演结果。

同学席正好布置在右侧小型舞台上,紧挨女方席。白虎位忌高,风水中称做“白虎侵堂”或“白虎抬头”。这种格局古法上称为鳏寡局,紧挨白虎位的住户,夫妻易离异,单身男女事业出色感情不利。

酒店里一共一百二十八桌酒席,按照正反两个八卦摆设,阴阳互抵,女死男生,应该是家中有已婚女子去世,举办白事丧宴时为了消除男子煞气的“阴聚成阳”才有的的格局,出现在喜宴根本不合常理。

 

月饼听我口干舌燥讲了半天,托着下巴分析着:“博文家看样子挺有钱,会不会是有人别有目的做局?周一和的刺青肯定和图书馆有关。记得老馆长说过,每一代异徒行者都会发展自己的组织势力,也许他曾经是老馆长的手下。”

月饼分析的虽然有道理,但是有一个漏洞。我和月饼佩戴着象征身份的饰品,周一和不可能没看见,更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目睹了那么多人死去,我实在不愿承认大学同学的家族会和异徒行者扯上关系。

“我觉得这都是巧合。”我找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月饼像是没听见我说了什么,狠狠捶着手:“南瓜,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很有可能……”

月饼话没说完,车外鞭炮齐鸣,礼炮冒着青烟“砰砰”作响。唢呐手、喇叭手、鼓手、梆子手吹奏着“百鸟朝凤”,八个轿夫身着喜庆红衣,腰杆笔直,步伐统一。领轿一声吆喝,轿夫们抬着花轿停在酒店门口。

“月饼,有一点儿你说对了。博文家确实有钱,中式婚礼花钱可不是小数。单是这八个轿夫可比八辆奔驰宝马贵不少。”

周博文比大学时瘦了不少,胸挂红花跟在轿子右侧,乌黑的眼圈透着疲惫,每走一步都要剧烈地喘气,脚步更是虚浮无力。

领轿手一扬,中气十足喊道:“落轿……”

周博文用秤杆挑开轿帘,新娘苏佳妍头顶凤霞,搭着伴娘胳膊下轿,艳红的中式婚裙下面,是一双红色的绣花旧鞋。

等候多时人们拧开彩筒,五颜六色的彩条喷出,闪烁着阳光飘落在伴郎伴娘身上,却没有一片落向周博文和苏佳妍。喜婆往人群中洒着糖,孩子们乱作一团捡糖,欢声笑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常现象,都为别开生面的中式传统婚礼拍掌叫好。

“如果说爱情是美丽的鲜花,那么婚姻则是甜蜜的果实;如果说爱情是初春的小雨,那么婚姻便是雨后灿烂的阳光。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季节里,一对真心相恋的爱人,从相识、相知、到相恋,走过了一段浪漫的爱的旅程……”

司仪浑厚的声音煽动着现场情绪,掌声雷动,《婚礼进行曲》响起,周博文和苏佳妍携手并立,缓缓走进大厅。

“好的,亲爱的朋友们,此时此刻,我想所有的嘉宾和我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是怀揣着一颗万般激动地心情,等待着新郎和新娘的出现,下面就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幸福之门,并且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二位新人步入这神圣的婚礼殿堂。”

司仪嗓音高亢,把热烈气氛烘托到极致。而我身体冰冷,眼前始终停留着那双绣花鞋的残影,有两个字在嘴里滚来滚去,就是不敢说出。

突然,新娘停住脚步,飞快地回过头,向我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凤霞扬起落下的瞬间,我看到半张下巴极尖,肤色苍白,隐隐泛着青气的脸,修长的脖子扑着厚粉,一层细细密密鳞片状的青纹若隐若现。

“月饼,新……新娘,是蛇!”我的手一哆嗦,汗毛乍起,“这是异婚。”

世界各地保留着原始风俗的部落,有许多怪异的奇风异俗,最为奇特的当属“异婚”,即“人兽通婚”。据说孩子生下来后,第一声如果是啼哭,说明已经忘记了前生,今生不再受到前生记忆的羁绊;第一声是笑声,说明仍保留着前生的记忆,需要在天灵盖闭合前的三年时间内,通过“叫魂”、“收魄”这些方法聚住今生的体气,忘记前生;如果第一声类似于动物的叫声,并且出生时嘴里就长着牙齿,要根据叫声和牙齿的形状,选择相对应的动物进行婚配,保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