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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田的老夫妇刺杀案成立搜查本部的第二天,最上从上午就来到品川署强盗致伤案的搜查本部,重要嫌疑人的审问渐入佳境,最上时而听听从取证室汇报来的情况,时而跟负责的管理官就申请逮捕令的时机进行讨论。

傍晚时分,嫌疑人在警察的穷追不舍下终于说出了真相,迎来最终胜利的最上跟下令申请逮捕令的管理官握了握手,走出了搜查本部。

第二天在巡回了两三个侦查本部之后,返回东京地检,趁副部长肋坂达有空,就品川署的强盗致伤案嫌疑人被捕送检后的措施进行了会谈。关于蒲田案,连日来冲野把搜查状况整理成资料交给了长浜,最上扫了一眼发现并无较大的进展,心想暂时交给冲野没有问题,于是有意识地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工作上。

又过了一天,长浜来向最上请示:

“冲野检察官来问最上检察官今天有什么安排。”

当时跟冲野说拜托他跟进两天,他想着最上差不多要一起同行了吧。

蒲田案在现场没有发现可以直接锁定犯人的证据,而且行凶之后过了些时日,最上判断这个案子两三天之内不可能了结,所以才派冲野来监督搜查情况。不过从时机上来说,现在确实可以到搜查本部看一看了。是很快就能结束了,还是意外地需要更多时间,应该可以做初步判断。

不过,品川强盗致伤案的嫌犯会在今天送检。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是副部长安排的年轻检察官。在警察面前认罪的犯人一旦面对检察官却忽然翻脸不认账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作为本部主管,即使不需要负责审讯,也想知道自己亲眼确认逮捕的嫌犯在送检之后会如何供述。

一番斟酌之后,最上让长浜回复冲野,拜托他再跟进一天,并且从搜查本部回来后,提交一份更为翔实的报告。

品川强盗致伤案的嫌犯是下午送过来的。负责审讯的检察官做了辩解笔录,并没有发生最上担心的反悔,供述基本和警察的笔录一致。

最上心想干得不错,稍作休息之后跟各处电话联络完毕,正感到如释重负之时,晚上长浜接到了电话。

“冲野检察官说蒲田的报告书已经整理好,我去拿回来。”

“好,我去吧。你可以先回去了。”

长浜一向顺从,于是把包拎在手上跟最上说了再见。最上从座位上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朝冲野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冲野办公室的门一看,坐在办公桌旁的冲野正慌忙站起身来。

“早知道是您亲自过来,我就送过去了!”

“没关系的。”最上坐到沙发上朝冲野招了招手,“来,先喝一杯吧。”

“那就不客气了。”

冲野把报告拿在手上,坐到最上的对面招呼搭档的事务官过来,“橘也过来喝一杯吧。”

“可以吗?”

听到冲野的召唤,橘沙穗没有客气,坐到了冲野的身边。一同去蒲田的时候冲野就感觉得出,她有胆有识,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和自己性情很是相投。

“感觉还要多久?”

最上从冲野手中接过报告问他。

“我想还需要些时间。”冲野回答,“关键证物和目击证言出乎意料地少。现在警方把借条中留下姓名的人作为首要搜查对象,正在逐个筛查不在场证明。”

“嗯,估计会是这样了。”

最上在前期搜查时也感觉到这是搜查的线索,解开真相的关键正在此处。

“不过,我感觉抓住名单上的人逐个筛查,查出凶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哦?”最上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冲野,“动机是借钱,但是凶手的借条没有留在现场?”

“嗯,”冲野认真地点点头,“我感觉凶手把借条拿走了。”

“保险箱上有采集到那对老夫妇之外的指纹吗?”

“保险箱有指纹被擦过的痕迹,那对老夫妇的指纹也没有留下。”

“反过来说,这是凶手动过手的证据了。想把自己的借条拿走,需要从一打借条中找出来,其他的借条上没有留下指纹吗?”

“鉴定科正在调查,借条用的是粗糙的和纸,即使凶手碰过也不一定能采集到能用的指纹。”

“所谓关键证据少,指的就是这些方面吧。根据你的判断,凶手能想到擦掉指纹毁掉证据,应该是个有点小聪明、脑子相对灵活的人,不过既然陷入了金钱纠纷,就算有些小聪明,身上也必然存在使自己堕落的漏洞,总会在哪里露出破绽的。”

“如果是马友,调查下来总能找到的。明明借过很多次钱,结果哪里都找不到借条,岂不是很奇怪?既然借钱是作案动机,就不可能只是十万二十万日元的事情了。”

“嗯……”

虽说证据不足,但还不算毫无头绪。最上这样想。

“我跟青户警部要求过了,跟借条名单上的人问话时,要着力问一问那个人了解到的被害人的交友关系。”

听了冲野这句语气强势的汇报,最上笑了起来。

“干得不错嘛,毕竟光听警察的话也显示不出我们的能力。然后青户怎么说?”

听到最上的问话,冲野脸上现出有些苦恼的表情。

“他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说还想听听您的意见。”

最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吗,那等我跟他碰了面,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去年最上曾因为一桩杀人案跟七系的青户公成共过事,跟其他搜查一课的系长相比,他算是更愿意听从最上意见的搜查干部。案件搜查只有到了检方提起公诉并且取得妥善裁决的时候才有意义,青户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反过来说,他看起来刚正不阿,却有着与之不相称的狡黠。按照检方的要求进行搜查,如果今后出现问题也请检方承担责任,他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去年的杀人案中,被告人突然在法庭上否认了之前承认过的杀人动机,最终虽然在检方的立证下认了罪,但是辩方律师的说法也有一定的说服力,最上一直在旁关注着审判的进行,禁不住冷汗涔涔。

那时最上就感觉到警察在调查时恐怕有些牵强。听到最上说如果得到这样的供述就能以杀人罪起诉,便顺水推舟,或者是理解成检方想要这样的笔录,总之,最终他只是把形式做好便把嫌疑人送来了。

既然青户身上有这样狡黠的地方,那么检方就必须做好准备。而且,即使对方投出的球不完美,也必须接下来。光凭嘴上厉害,可是只要看到反弹球便放弃接球,把责任全部推给警方的检察官,是青户最讨厌的。冲野还很年轻,所以青户还不确定他是否可以信赖吧。只是,最上因为去年的那件事,被他视作了即使投球不稳也会努力接住的人,不知这算不算值得开心的事,不过,警方和检方,确实需要如同棒球中的投手和捕手一样的信赖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