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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听到最上的报告,副部长肋坂达也坐在办公桌对面不解地闷哼了一声。

“这个案子,怎么看都觉得你很少见的性急了嘛。”

“时间还很充分。对手是二十三年前从警察手里逃脱的人,从一开始就估计不会很简单,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按照现在的情形,实在没办法做出再次逮捕的许可啊。连间接证据都不充分,只是案发时间段拜访了被害人家,也没有足够的动机……就算有借钱的动机,那么具体的诱因是什么。还需要从周围收集一些证言吧。”

“现在警方正在做这些事情。”

“嗯……”肋坂摘下合成树脂眼镜,揉了揉眼角,“总之,自首或者直接证据,特别是凶器,如果没有的话有点困难啊。”

警方正在扩大范围查找那把刀,包括松仓的工作地、最近的公园,可是都没有找到。

“之前说拖鞋很可能是扔到了便利店的垃圾桶里吧。”

“是的。”

“那时不会把刀一起扔掉吗?”

“恐怕没有。便利店的店员没看到有危险品或者可疑物被扔掉,刀上还带了一部分刀刃,如果扔掉了店员应该会注意到的。”

“如果刀能找到就好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哪怕有证据能证明他在哪里买的也好啊。”

这样的调查警方也在推进,只是一无所获。

“连这也没有的话,有点难办哪。”肋坂说,“当然接下来的搜查可能会有转机,不过,最上哪,暂退一步也是个办法。”

“从现场的心证来看,松仓的罪行已经基本确定了。”

“我知道,但也不能说强推下去就是好的。现在打开的口子太浅,深究下去却让他逃走的话,就更遗憾了。”肋坂开导最上,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他说,“你明年也许要告别一线检察官的岗位了。这么重要的时期,没必要做些给自己职业抹黑的事情。慎重行事才好。”

作为东京地检刑事部的头号副部长,肋坂本人已确定在下次职位调动时晋升为部长,他的处事良言有着一定的说服力。

可是偏偏这个案件,最上不想遵从他的训诫。即使天平的另一端需要放上自己的职业生涯,但他根本没有权衡的心思,也就不能成为问题了。

“我会铭记副部长的提醒,在此基础上找出突破口,再次逮捕松仓。”

最上留下这样的话,辞别了副部长。

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再次逮捕松仓,以杀人罪把他带上法庭。当然,既然送上了法庭,就必须拿出能够胜诉的证据。

不管做什么……最上在这一点上,已经从检察官的本职范围里踏出了一步。如果现状依旧如此,他预感自己将不得不踏出第二步。

松仓的审讯陷入了困境,虽然冲野正全力以赴地寻找突破口,但是现在谁都不能保证可以在拘留期间引出自供。

如果不能引出自供,那就只能收集证据……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长浜拿了便笺过来。

“律师加纳先生打电话来,说希望您回个电话。”

“他是谁?”

“当值律师,据说跟松仓面谈过了。”

在起诉之前,拘留期间的嫌疑人想找律师却没有门路的时候,律师会会按照当值律师制度选送律师过来。

“我稍稍调查过了,他以前是检察官。”

长浜的便笺上写了加纳律师的简历。现年六十岁,司法考试比最上早九期。十年前辞退了检察官的职务。

听说是松仓的案子,最上本想摆摆架子,不过既然曾经是检察官,应该不难沟通,于是拿起了电话。

“喂,是加纳先生吗?我是东京地检的最上。您好。”

“啊,最上先生,不好意思,因为实在找不到你,只好让你回电话了。”

对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敌意。

“没能接到您的电话,该我说对不起。听说是关于松仓的事情吗?”

“是的哦。跟他面谈了,他本人边哭边说,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非要他承认,而且一整天都被骂得狗血淋头,难过得实在没办法。”

“不是警方,而是我们的审讯吗?”

“是的,我也奇怪呢,不过他说检方的审讯更严厉。”

听了加纳毫无紧张感的说辞,最上忍住轻笑。

“这边跟事务局稍稍问了一下,据说是A厅负责的。”

“是的。”

“所以我想大概是失了分寸吧,总之,先提出个建议吧。”

“那真是麻烦您了。确实是A厅一个精力旺盛的男孩负责的,可能有些用力过猛了。不过他本来是个很正派的人,应该知道界限在哪里的,我想他不会故意做出格的事情,没听说拳打脚踢吧?”

“这倒没听说。”

“因为松仓还牵扯到其他案子,审讯严厉了些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加纳先生您对这方面应该深有体会吧。”

“哈哈哈,我猜想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既然听他说了,就不能不管啊。”

“诚挚接受您的建议。”

最上说完,不经意地问道:“松仓有没有说些别的?”

“他说他什么都没有干,现在脑子已经快要坏掉了。看他的样子已经非常脆弱了。不过听了他的话,确实有些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跟案件有关。所以是否需要再仔细辨别一下呢?哎呀,我只是个当值律师,没有必要偏袒他,不过是作为一名前检察官,唠叨两句。”

“这样吗?我会参考您的意见的。”

最上再次致谢,挂断了电话。

他丝毫没有指示冲野暂缓追查力度的打算。

松仓已经非常脆弱了。

这是刚刚的对话中看到的一个事实。

脆弱说明有可能不久的将来就能把他拿下了。

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够确信松仓是真凶的不可动摇的心证。

这也是现实之一。

虽然跟肋坂副部长传达说现场心证已定,但是最上的感觉并没有口中说的那么强烈。最上也清楚自己希望松仓是凶手的想法多少影响了对破案的预期。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清楚这场搜查的方向在哪里。

即便如此,最上还是想从松仓已经示弱的消息中看出胜算。

那天夜里,工作结束回到住处时,等待最上的是漆黑的房间。

妻子朱美白天出发去了韩国旅行。当然最上没有去送行。手机里收到她说“我走啦”的消息,他只是无关痛痒地回复了一句注意安全。

桌子上,旅程表和买来的真空包装的食品放在一起,最上只是扫了一眼,没有拿到手上。

奈奈子和往常一样出去打工不在家里。

最上换上居家服,走进书房,打开了书桌的抽屉。

拿出一个纸包,在桌子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