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2页)

队士们集合到书院的大间里,听了近藤的演讲。

“此番,得御公边内部指令,在下受任若年寄格,土方君则为寄合席格。为此领得这大手前屋敷自是理所当然。此处既然空闲了些时日,多少的破损自是无可避免,我会即刻招来工匠进行修缮。在座诸君亦可休养生息,切莫怠于武具的保养便是。 ”

近藤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平日里不见得他有多能言善道的,可一在人前演讲倒是厉害得很。不过大将嘛,原本就该是这样。那之后的训话也花了挺长时间,可以说简直就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啊。连我都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而土方与他完全相反。交涉或者争议上,他是一把手。可要让他当着一大堆人搞什么演讲嘛 ——没门。

至于近藤的若年寄格,土方的寄合席格。还有那些密保什么的几分真几分假,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要说若年寄,那可是与御老中并驾齐驱,身担幕政的大臣。虽说加了个“格”,不能算专业的若年寄,但级别上是一样的。要是真的,那可就是万石以上的大名,哪怕稍差一点,也是高俸禄的御旗本啊。

寄合是若年寄属下无役的旗本,而寄合席格不用说,就是与其同级别的三千石四千石的御高知了。

前一年的夏天,新选组全体被招纳为幕臣。又因屡屡建功,从会津藩御预被提拔成了德川家的直臣。那时候近藤的身份是御目见以上六百石。

从六百石一下子蹦到上万石啊。虽然有句话叫登龙门,可想想不大可能。

我虽然是个送金武士,但到底是御家人子弟。有关御公边人事的大致情况,我还是有了解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要是近藤虚张声势倒也罢了。可要是真的,只能说把人当猴儿耍了。要知道幕府自身就已经没了啊,那这些个若年寄呀寄合席的,还有什么意义?俸禄什么的,也不过是嘴巴两张皮。

队士中爆出了欢呼声。近藤和土方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在说谎。现在再想想他们当时的表情,恐怕还真有什么内部指令。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透心的凉啊。要是近藤真的收下了幕府临终前扔出的空头支票,那我们的下场可就显而易见了。

没错。全都由我们扛下来。公方大人和旧幕府打一开始就没有与天皇陛下为敌的意思。鸟羽伏见之战是一部分御家人与会津桑名藩兵,还有新选组擅自挑起参与的。

散会后,我偷偷摸到土方背后,小声问了一句。

——近藤先生神志还清醒吗?

土方只是把脸偏向我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

“清醒倒是清醒的。 ”说完这话,他就起身离开了,看来并不想给我再追问的机会。问答仅限于此,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从大内山金库送来的钱,不计其数。第二天一早,一大群工匠担来千两箱,说是修缮金,同一天下午,满满一大麻袋的二分金又被作为临时军用资金送了过来。会计连清点的工夫都没有,书院的奥居里,满满地堆得全是钱,似乎只要一开门就会全都垮塌出去。

这样的大手笔其实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从还在京都的时候开始,只要幕府这边情势不佳时,我们总能得到大把大把的钱。进二条城后,在伏见奉行所的时候,以及在大阪城的时候,军用资金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一个国家的政权要退出舞台了。反正都要被萨长人拿去,还不如现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或者说他们觉得先让我们挥霍个够,更方便之后把一切推到我们头上吧。

我们用那些钱购入了新式的后膛枪。因为我们吃够了萨长兵手上埃菲尔德和史宾塞的苦头。在那之前虽然也不是没用过枪炮,但都是旧式的前膛枪。每打一发还得从枪口装填火药和子弹,毫无战斗力可言。

那些日子可忙活了。我们努力学习新式枪的用法、操练火枪队,另一边工匠们则是整日整日地进行驻地改造工作。太阳一下山,队士和工匠就坐在一起,喝酒谈笑。

然而,依旧是看不见方向。整顿军备还有什么意义,又为什么要修葺这座荒废的宅院 ——谁都说不上来。

按土方的方针来说的话,就是做好手头能做的事。但做好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有一个可以确定的,虽然大家口头上不提但心里明亮 ——我们这是在为后事做准备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看来我有把讨厌的记忆埋起来的习惯啊,不过既然都记起来了,还是讲讲吧。总觉得要是不说出来,浑身上下就跟虫咬一样不自在。

就在那段匆匆忙忙的日子里,有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了。

是我家的郎党弥太郎。虽然是件让人厌恶的往事,也只能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