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第2/2页)

黑暗中的久米部猛地瞪大了眼睛。没有别人知道我就是暗杀龙马的人。这个话题就算在我和土方之间也是禁忌中的禁忌。

反正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只是从这点不难看出今井这人口风实在不算紧。就他那性格,后来把那件事当成自己的功劳似的大肆吹嘘,也并不让人意外。

——你小子也在跟踪我的那些人里边儿?

真是好酒呀。虽然多少是为了不拂久米部的面子,但好酒就是好酒,理应赞许一番。

“不错。就在你走下梯子段时,我冲了上去给了他们一个了断。 ”

了断?处理的结果的确是不够漂亮也不尽我意,但也不至于笨拙到需要人去帮我做了断。他们把冲上去一阵乱砍的行为称作了断,实在是让人瞠目。

——还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虽然算是口是心非,但一想到彼此可能都活不过明天,就觉得这时候发火未免太孩子气。

可事实证明我就不该跟他客气。今井那家伙似乎很在意对龙马被杀时的详细情形,这样那样的问了不少。我也悉数如实回答了他。也许是酒太美味,也可能是因为那个秘密确实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疙瘩吧。

我是在杀掉坂本龙马之后,才知道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当我了解到他是在为促进萨长联合而活动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意义有多重大。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剑竟然改变了历史,有些如鲠在喉罢了。回答今井的问题,我权当放毒。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后来出于什么原因站出去自称暗杀龙马的凶手,但他能把详细情形说得那么具体,肯定是把我在如来堂告诉他的那些东西牢记在心了吧。

能有什么不舒坦的?不仅如此,他帮我解开了心结,还替我背下了被后世唾弃的罪名,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对了,斋藤君。越后口的传习队似乎陷入了苦战,再三请求援助。明天天一亮就得出发,别喝太多酒啊。 ”

搞什么名堂?虽然我对战场的地理情况不太了解,可哪儿有那种关头还把军队往山上调的道理。摆在我们面前的不应该只有两条路么 ——第二天战死在夺取城下的战斗中;或者是死守此地和出来扫荡的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你方才说了,在下是忠义之士。干了杯中的酒,我瞪了今井一眼,他立马露出了惊惶的神情。“不错。斋藤君是尽忠尽义的武士。 ” ——那我就再强调一遍。眼见要陷落就舍弃会津这样的事,绝对不是忠义。在下不会与你们同行的。

今井说不定是来当说客的。当时大鸟圭介率领的传习队已经离开会津往越后街道去了。尽管不知道他们遭遇敌军陷入苦战的事是真是假,至少可以肯定留在如来堂的幕臣们是准备随他们而去的。

今井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我朝着他已经迈出步子的背影说: ——我是不知道见回组算个什么玩意儿。可我的名字也没廉价到能让你直呼斋藤君。只见今井像个步兵一样来了个向后转,然后对我深深地低下了头。“请恕我无礼。 ”我完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而他为什么在明治后会毫不避讳地出头,把我的所为当作自己所做的那样吹嘘宣扬,也是一个谜。

有时候我突然会觉得,该不会我在近江屋的工作,自己虽有不满,但在见回组的眼里却不失为一次杰作呢。他们把尸体砍得七零八落,是因为被嫉妒心所驱使。即便如此,斋藤一的完美手法却还是无法从脑海里抹去,于是乎尽管时过境迁,也会有人忍不住站出去,把那件事揽到自己身上。

或许当时的今井信郎,只是呆呆地站在被嫉妒冲昏头一味挥刀的同辈身后。他的心被俘虏了,而让他醉心的完美,却是由自己看不起的新选组,被上不了台面的御先手组同心家的儿子创造出来的。今井离开后,一直在一旁听着的久米部突然开口道:“斋藤先生,您这人真可怕。 ”这个可怕指的不是暗杀龙马的凶手这件事。这些一起年生死与共过来,我却丝毫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是想说我这性格太可怕吧。 ——要走趁现在。不管是土方和大鸟,短时间内都死不了。听到我的劝诫,久米部嘿嘿地笑了起来,明明白白地回了一句:“我才不走。 ”天还没亮,幕府兵就统统离开了如来堂。只有二十来人的新选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我们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