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5页)

祝九风却问她:“你上回同我说你要去哪里?”

宝婳想不起来她什么时候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祝九风淡道:“在梅林的时候,你说……只要我肯跟你离开,你要带我去哪里?”

宝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逐渐沉默。

他却忽然低声道:“不过去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了。”

“可我已经不想同你去了。”

宝婳的声音微微艰涩,“竹月很快就会向府里报信,你是逃不了的。”

祝九风并不答她。

也许他自己也知道他是逃不了的。

可这些日子,他太绝望了。

他绝望地看不到一点生存的希望。

他的噩梦不仅没有因为朱太后的毒发身亡而消失,反而愈发加剧。

终于,在那些无穷无尽的噩梦背后,让他忽然看到了一片灼灼娇艳的梅林。

那日风轻云淡,他被小姑娘牵到了那片美丽芳香的梅林里。

她的杏眸里充满了希望与欢喜,看着他时,亦是挡不住的倾慕。

她将他推倒在树下,羞怯地踮起脚尖去亲他。

她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对他的喜欢。

那时候,他好似也被她那份温暖纯净的喜欢包裹住,她用着清甜的声音向他描绘了极好的生活。

只要他轻轻点头,他就可以拥有她,和她口中美好平淡的生活。

他永远不会有仇恨与噩梦,也永远不会被抛弃。

他忍不住松口答应了她。

他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却又胜过了妹妹,那种暧昧不明的界限让人心难免微微浮躁。

可回去之后,一切又都变了。

这个给他带来满满爱意的女子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他,带着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离开了他。

“我听说……玉善公主死了。”

宝婳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将他的回忆轻轻打断。

“祝九风……”

她终于念出了他的全名。

“就算我现在真的答应了你,你也不会想和我离开的。”

宝婳紧紧抓住门框,盯住他的背影。

“你妒忌我是不是?”

“妒忌?”

他笑得很是荒诞,好像她说了个什么可笑的笑话。

“是,你妒忌我。”

她抓紧了裙摆,“祝九风,我和你明明是一样的人,我们一起吃苦,一起长大,我原本甚至还不如你……可我们走到了今日,我却可以拥有比你圆满的人生。”

“你当初心动,想和我走,不正也是被我话中平淡朴实的快乐所吸引了?

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你想要停止你的噩梦,你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过着快乐的生活是吗?

可是只有我做到了,是不是?”

他的背影始终僵直,但宝婳知道,她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他妒忌她……妒忌她可以在抛弃了他之后,过得这样快乐。

后面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宝婳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许多人骑着马追赶而来。

祝九风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沉寂似渊。

“宝婳,你说对了,我就是妒忌你……”

她戳醒了他的美梦。

他再也不能妄想通过带走她活得快乐。

他的话音落下,便掏出一把匕首将套在马背上的绳子统统斩断。

宝婳死死抓住车框,马车脱离了马背,轰然倒地。

身后的那群人转瞬便追到了跟前。

只是他们并没有去追祝九风,只是团团将车厢围住。

宝婳心神未定地从车厢里爬起来。

她抬眸见到那些人,却缓缓通过他们的着装与腰牌认出了他们并非是梅襄的人。

“梅二奶奶,我们圣上想要见你,不知你当下方便不方便?”

为首的那人极为冷淡地问了一句。

然而这话并非是请求,而是命令。

宝婳在他们面前,显然是毫无选择。

在梅襄动身去找宝婳之前,皇宫里的一个太监率先找到了他。

宝婳前脚被祝九风带走,后脚就来了这个太监通传于梅襄,若说此事没有天子的授意,极难叫人信服。

那太监态度极好,只谄媚着一张脸笑道:“梅二奶奶在宫里毫发无损,只盼望着二公子三日之后,沐浴焚香,收拾得体面端庄,而后进宫去面圣。”

他说完之后便又施施然离开。

竹月清醒之后,只自责不已。

“此事与宫中牵连甚深,便是陪宝婳出去的人再多,圣上一道圣旨也是一样要将宝婳带走……”

梅襄阖了阖眼,令竹月退下。

这一日他早已料到。

慕容虞身在皇宫,连亲生母亲都能狠心除去,心肠便绝非常人。

如今他已大局在握,不论是鼎山王还是朱太后,亦或是曾在朝中红极一时的祝九风……都已一一离局。

他唯余下了梅襄,并不是打算就此揭过往事,而是要放在最后,按着他的心意,慢慢解决。

梅襄为自己铺垫了近十年,也只为今日。

十年前,元氏伙同梅衡为朱太后下毒,想要谋害少帝。

此罪乃是抄家灭族之罪。

梅襄当日若没有替慕容虞服用下那一碗药,事实上也只有死路一条。

事成,鼎山王替位,即便朱太后对元氏留有余情,可鼎山王凭什么要留下一个知道自己污点的宣国公府?

事败,慕容虞继续安心地当着少年皇帝,朱太后却要因为选择了小皇帝一边忌惮梅襄,另一边更是与鼎山王产生了微妙的缝隙。

彼时梅襄不过是个荏弱无势的孩子,喝下那碗毒药,是阴差阳错,也是无从选择。

但这桩事情,知明内情的朱太后与元氏还有梅衡都已死,慕容虞他并不清楚。

三日之后进宫面圣,梅襄也不打算说出。

恩情这东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那个心思诡谲、已经在后宫那种地方独自长大的小皇帝。

三日之后,梅襄按着宫人的吩咐,沐浴焚香,高束玉冠,一袭织金云缎白袍着身,腰佩雕花青玉,周身端正冷肃,去往宫中面圣。

慕容虞见到他,甚是欢喜地将他扶起,无需他向自己行礼。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朕上回说过的话,朕说过了,你我私下里不需要那般见外……”

他说着笑意收敛几分,语气恍若失落,“莫不是时至今日,你已经不拿朕当弟弟看待了?”

“你记得吗,朕小时日子并不好过,母后三五不时斥骂于朕,甚至常常会体罚朕,朕只是五六岁的稚童,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怯懦害怕,直到二哥进了宫中……”

“还有一回,母后怒骂了朕之后,朕不知怎地被人推进了井底,那井底湿滑,朕细弱的手臂撑着,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些宫人明明都听见了朕的呼叫声却纷纷躲开,只有二哥丢了条麻绳下来,一直等到天黑,亲自冒险爬到井底用绳子绑住朕的腰,然后又爬上去,将朕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