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来负责?

乐正均同谷文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绝不能让对方接下这个差事!

自顺德皇后薨逝,先帝驾崩之后,谷家就早早惦记上了空悬的中宫之位,若叫他们揽了这份差事,假公济私那是必然的事。而乐正均又是个一根筋的,自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人不久前达成的共识,顷刻间土崩瓦解。

纪宣灵不出所料地笑了,“二位爱卿不必忧心,朕心中已有人选。”

不知为何,乐正均总有种被下套了的感觉,“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人?”

果不其然,听到纪宣灵口中的那个人后,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差点没两眼一翻当场厥过去。

“乐正大人觉得,皇叔如何?”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乐正均和谷文翰严词反对,刚在无形中解散了同盟的二人,又突然异口同声起来。

“为何不可?”纪宣灵故作不解,“摄政王一无子嗣,二无姊妹,云家上下只余他一人,便是想要有所偏颇,也无人可向。将此事交予皇叔,最是公正不过。”

不像荣国公家里,适龄的姑娘拎出来,只怕能凑上好几桌叶子戏。

说完,还笑眯眯向谷文瀚寻求认同:“你说对吗?舅舅……”

谷文瀚无法反驳,就算清楚皇帝在故意内涵他,说他会有失偏颇,也只能憋着气干笑两声,还得心口不一的赞同道:“陛下说的是……”

“再者说了,皇叔曾与朕有师生之宜,是如今除舅舅外朕唯一的长辈,由皇叔来操办此事,合情合理。”

乐正均沉默了下来。

他私心里觉得,不管纪宣灵属意的人选是谁,都不该是摄政王,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比云幼清更合适的人。

正如纪宣灵所言那般,云家的人除了云幼清,早在十几年前南淮王造反时就死了个干净。立后之事与他毫无干系,甚至为了不让纪宣灵得到谷家的助力,他还会不遗余力地替他挑选出身不那么强势的母家,一绝外戚专权的道路。

以他为首的保皇一派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让纪宣灵与谷家联姻,只是不说他们陛下这个性子会不会答应,即便是答应了,谷文瀚那个老狐狸也不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他们谷家可是有过黑历史的。

保不齐干掉了摄政王,他们自己后脚就上位了。

“既然二位都没意见,那此事就这样愉快决定了。过几日朕便让阿翁去摄政王府宣旨。”纪宣灵高兴地宣布了结果,然后借口自己乏了把人都赶了回去。

陈庭谨记着干爹教给他的第一条原则:不听不看少说话,递上泡好的茶后默默退到了一旁。

可是下一刻,教给他这句话的干爹陈岁,自己便主动开了口。

“陛下怎么会让摄政王替您办这事?”他将陈庭送上来的茶递到纪宣灵手上,自然又不经意地问。

纪宣灵喝了口茶,唇角快活地扬了起来,“自然是因为朕想念皇叔了。”

陈庭:“…”

陛下,咱昨天才从摄政王府回来啊。

陈岁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笑了笑并不说什么。

在这之后,纪宣灵抽空问了吕思雍的罪,打了二十板子,把人关进家里抄佛经去了。

那二十板子打得可不轻,听说吕公子回家好几天都没能下床。左相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有多心疼,纪宣灵却犹觉得不解恨。

这要是在六年后……

唉,纪宣灵叹了口气,越想越憋屈。

好像也不太对,六年后吕源这老头子早就不在了。

不仅是吕源,好多人都不在了……这其中也包括了云幼清。

纪宣灵忽然又有些想他的皇叔了,抬头冲陈庭招了招手,问:“你干爹什么时候出发的?”

陈庭:“回陛下,半个时辰前,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纪宣灵批折子的动作再次停顿下来,心里稍稍有了点期盼。

陈岁已然身在摄政王府了,此刻正好宣读完了圣旨,将其交到了云幼清手上。

“多谢陈总管……”云幼清接过圣旨,同他微微点头致意。

“王爷客气了……”他二人也算是熟识,只是这些年情势如此,便都默契地同彼此保持了距离。而如今眼瞅着陛下和王爷关系有破冰的趋势,陈岁自然是高兴的,“若是方便,王爷便即刻随老奴走一趟吧,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云幼清没想到纪宣灵这么着急,“现在?”

“正是,可有什么不妥?”陈岁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不情愿,一时不清楚这二人关系究竟缓和了多少。

云幼清沉思片刻,最终摇摇头,“并无不妥,待本王回房换身衣服。”

又是半个时辰过后,纪宣灵已经开始等得有些烦躁了,手上握着笔一动不动,眼睛只管盯着大门,哪还有什么心思批折子。

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陈庭匆匆小跑进来,气还没喘匀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来……来了。”

纪宣灵立时站了起来,写朱批的笔登时在折子上留下了一块鲜红的墨迹。他僵了一下,随后发现这是右相每日的请安折子,又放下心来,迅速将其盖上塞到了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后,云幼清正好被陈岁引进殿中。

云幼清今日仍旧穿了一身红,很是衬肤色。

常人穿这个颜色,要么是显得娇艳,要么是落了俗气,偏他穿出了一身的矜贵。

“皇叔来了……”纪宣灵冲他展颜一笑,反被恍惚了心神。尽管知道云幼清是为了不失礼才这样穿的,可那衣襟越是裹得严实,纪宣灵心里不可说的念头就越是强烈。

“陛下……”云幼清大多时候都是礼数周全的,今日也不例外。

大约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流氓了些,纪宣灵轻咳一声,转头吩咐道:“给皇叔看座……”

二人坐下后,陈岁便贴心地带着宫人们下去了。云幼清看着大门阖上,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纪宣灵欲盖弥彰似的解释道:“春寒料峭,别吹了风着凉。”

云幼清略一点头,因纪宣灵最近的一反常态,又不得不端上了往日帝师的架子。

“陛下为何要将此事推给微臣?”他浅抿一口热茶,语气平淡,神色自然,也看不出到底乐不乐意办这差事。

纪宣灵撑着下巴看他喝茶,“皇叔是不愿意看到朕立后吗?”

“陛下莫失了天子威仪。”云幼清睨他一眼,淡淡提醒道。

方才的问题,着实不好回答。若说不愿意,别有用心几个字就好像明晃晃写在了脸上,若说愿意……

“皇室从先帝这一脉起便血脉单薄,陛下确实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云幼清诚恳道。

纪宣灵的笑僵在脸上,转瞬沉下脸来,“那皇叔呢?皇叔为何迟迟没有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