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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东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齐升平没有来,负责这场审讯的是王科达和钟百鸣。

“副局长把你交给我审了。钟处长的意思呢,他不插手。夏处长远在南京,也救不了你。这也许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想说点什么?”王科达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

顾耀东看起来筋疲力尽,情绪低沉:“我走了一趟南京,终于看清楚现实了。我当不了英雄。赵警官收到的第二封匿名信是我伪造的,去南京也确实是想找那个姓何的记者。我想救杨一学,但是最后杨一学死了,记者也死了。我尽了全力结果还是一事无成。要开除就开除吧,我认了。”

王科达冷笑两声:“你做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开除呢?”

顾耀东故作惊讶:“不开除我?”

“当然!不轰轰烈烈地结束,枉费你对他们的一片忠心啊!”

“他们是谁?”

“呵呵呵,别装傻了。你是为了一个拉车的这么拼命吗?根本不是。你这么卖力要找出尚荣生绑架案的绑匪,其实是因为你在给共党做事。”

顾耀东显然慌了手脚:“这不可能!我跟共党没有关系!”

“不仅有,而且是从很早开始就有了。在莫干山我怀疑过你和杨奎的死有关,不过那次你命大,有人护着。莫干山让你们得了手,现在又想借尚荣生的绑架案大做文章,搞乱上海。”

“我根本就不关心尚荣生的案子!一开始我连专案组都没参加!要不是因为杨一学,我根本不会卷到这件事里面来!我爸爸在弄堂跟人保证能把人救出去,我不想让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被人背后说闲话。”

负责记录的刘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处长,这些还记吗?”

“记啊!为什么不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字不落记下来。”然后王科达皮笑肉不笑地对顾耀东说,“你现在爱说什么说什么,怎么说都行,我不在乎。反正最后都要送法察处,以通共罪处决。总要满足你一次当英雄的心愿啊!”

“王处长,我在南京没有坏任何事!凭什么定我的罪?”

“你去南京,就是错。”

“你说我不服从警局纪律,办事不顾大局,这些我都认。但是我没有通共,你不能把这顶帽子往我头上扣!”

王科达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从你刚进警局就开始跟我作对,我早就想把你这颗老鼠屎踢出去了。现在把这顶帽子戴你头上再合适不过呀!”

钟处长一直坐在暗处观察二人,王科达说这话时,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王科达:“刘队长,一会儿好好审,认罪书上需要什么,就让他承认什么。警局的刑具不如76号花样多,但对付他足够了。”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笑呵呵地说:“对了,杨一学最后是我亲手打死的。他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枪吧?确实是个老实人啊,吓得都瘫在地上了。早知道就在旁边多挖个坑了,等你因为通共罪被处决了,也好埋在那儿跟他做个伴。”

顾耀东压抑着心里的情绪,手有些哆嗦了:“这是栽赃,逼供。”

钟百鸣原本一直盯着顾耀东,但是不知不觉有那么几个片刻,他的目光移向了王科达。

王科达走出审讯室,交代刘队长道:“人拉去刑讯室,只要他招了,马上把报告交法察处。我要以通共罪弄死他!”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钟百鸣随后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思忖着什么,慢慢停下了脚步。

顾耀东被押出审讯室时,钟百鸣忽然走了回来:“顾警官,抱歉啊,我也无能为力。王处长毕竟是警局老人,你看……有没有可能让夏处长替你求求情呢?听说你去南京还见了他。”

钟百鸣突然提起这个,顾耀东有些意外,他装作有些怨气地说:“我是去找过他。但是人家刚刚升了首席监察官,不愿意再管我的事了。”

“他带你去了望江饭店?”

“他去参加宴会,让我帮着搬东西。”

钟百鸣似乎在自言自语:“哦,那名记者恰好就住在望江饭店。呵呵,这倒有点巧了。”

顾耀东被人押走了。钟百鸣望着顾耀东的背影,看不出喜怒。

码头的几名便衣把齐升平抽出来的古董、珠宝送到了他府上。这一晚上,齐升平和夫人都忙着欣赏各种奇珍异宝。

齐升平:“这个叫周和钦的汉奸是只肥羊啊,当初陈公博讨好汪精卫,没少从他这儿借花献佛。前两年惩办汉奸,陈公博被处决,他就跑去日本躲着了,估计是看着风头过去了,偷偷溜回来取家当。

副局长夫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把玉如意:“光是玉如意就有六柄。夏继成卖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是什么意思?”

“他在南京看得见摸不着,给我递这个消息算是卖个人情。只不过这份人情太大,有点头疼啊。”

“这有什么可头疼的?”

“顾耀东在南京闯了祸,王科达要查他。夏继成让他来送这封信,多少也有托我帮忙照顾的意思。”

副局长夫人放下如意,又去试戴项链:“他这人重情义,这次你帮一帮他,以后兴许也有用得上他帮忙的时候。”说着她又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根翡翠翎管,“升平!”她惊叹地喊道。

齐升平接过翎管,迎着灯光欣赏着翡翠透出的盈盈绿光:“其实要说这个姓顾的是共党,确实牵强了点。”

“一个象牙塔里走出来的书呆子,总是有一点理想主义的。他想当英雄,干出这些事情来也就不奇怪了。”

副局长夫人起身打开唱片机,吴莺音软糯的歌声响了起来。看着夫人在书房里心情愉悦地晃着舞步,齐升平若有所思。

阴暗的刑讯室里,顾耀东被绑在刑具上,遍体鳞伤。他抬着头,从狭小的天窗望着外面的夜空,平静地等待着。

刘队长正在接电话,是齐副局长打来的,问了几句情况就挂了。

一名警员说道:“我还以为要喊停手了。”

“副局长大人怎么可能管他死活?他就是今天晚上死在这儿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句。赶紧审!王处长还等着呢,再不开口就换刑具!总有让他怕的!”

第二天一早,刑二处警员执勤回来,一开门,就看见顾耀东的桌上放了一瓶菊花。众人都愣了。肖大头冲过去直接抱起花瓶就砸了个粉碎。

对面刑一处的门也开着,几名一处警员看到对面的动静,偷偷乐着。

午饭时候,二处警员坐了一桌,气氛依然很沉闷。钟百鸣端着饭盒从旁边经过,听着他们议论。

赵志勇:“顾耀东是个书呆子,根本不懂政治。如果警局里真有人通共,把帽子扣在耀东头上,不是反而让真正通共的人躲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