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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百鸣将帽子顶在一根手指上,像玩玩具一样转动起来:“二位再好好回想回想,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老板很是委屈:“您手下已经来问过一次了,要是认识,我早就告诉你们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没必要撒谎啊!”

钟百鸣笑而不语。男孩一直看着他手上转动的帽子,“你喜欢这个帽子?”他问道。

“嗯。”

钟百鸣笑呵呵地示意他过来,然后把帽子递给了他,教他在手指上转动。男孩欢喜地玩了起来。

“我实在是有要紧事找那个人。二位帮帮忙,再仔细想想。”钟百鸣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男孩把帽子扔给自己。于是男孩拿起帽子,像扔飞盘一样朝他扔来。钟百鸣接住帽子,又扔还给男孩,似乎他来杂货铺只是为了跟孩子玩游戏,现在问的这些问题,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两个人来回扔着帽子,钟百鸣不时还哈哈笑着,俨然是个充满亲和力的男人。

看着这一幕,老板娘渐渐不那么紧张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哎哟……这个嘛,之前我是怕惹麻烦,所以没讲。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其实我看那个年轻人是有点眼熟的,好像买什么东西的时候见过一面。”

赵志勇:“能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吗?”

“那肯定想不起来了。”

钟百鸣从内兜掏出一个信封,示意赵志勇交给二人。老板娘打开一看,是几张美金。

“耽误二位做生意了,这是误工费。来这里打电话,应该不会住太远。只要能把他找出来,我们会再付双倍美金作为酬劳的。”

老板和老板娘满脸惊喜:“好好好,明天我们就到附近,一条街一条街挨着找。”

男孩又一次把帽子飞回给钟百鸣。

“好玩吗?”

“好玩!”

于是钟百鸣走过去,和善地把帽子戴在了男孩头上,朝他笑了笑:“真好啊,无忧无虑,一看就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幸福孩子。”

从杂货铺出来时,守在外面的两名便衣警员迎了上来。钟百鸣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交代:“把孩子带走。什么时候把人找出来,什么时候让他们见面。赵警官,明天你到新新百货给他买点玩具。小孩子嘛,有玩具就会开心。”

直到上车,钟百鸣脸上始终是与人无害的笑容。赵志勇错愕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让人背后有些发凉。

几天之后,一个平常的星期二。所有人都一如往常地来了警局,没有谁觉得这一天会有什么不同。然而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所有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刑一处突然集合,不仅如此,赵志勇还领进去了一个陌生男人。男人拎着一只手提箱,看起来干练强壮,桀骜不驯。顾耀东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很快,他就从方秘书口中打听到了情况,电讯室监测到凤阳路以北有人发报。青禾明明已经向老董汇报过了关于新机器的情况,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他忧心忡忡地离开警局,去了附近一家澡堂。澡堂更衣室的一个柜子里,放着他常备的两套便装,以及沈青禾给的手枪。他迅速换好衣服揣好枪,然后去了附近的电话亭,给福安弄外的公共电话亭响了五声,这是他和沈青禾之间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两三分钟后,青禾便从亭子间赶到电话亭拨了回来。顾耀东一边接电话,一边紧盯着远处警局大门的情况。

“凤阳路以北有人发报,具体地点不清楚。老董跟你联系过吗?怎么突然有人发报?”

电话里的沈青禾也很诧异:“我没接到任何消息啊。而且近期暂停发报的消息,老董已经传达到各个点了。”

“我现在也判断不了是出了纰漏,还是有意外情况,所以必须冒险。一处很快要过去抓人,我打算偷偷跟过去,想办法带我们的人撤离。”

“我先跟老董汇报,派几个行动队的同志支援你!你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

就在这时,钟百鸣的警车队伍从远处警局大门开了出来。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出发了。”顾耀东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半,“你开车到凤阳路电车站接应。如果过了七点半我还不到,你马上离开,别回家,找个地方避一避。”

他挂断电话,跳上了停在一旁的自行车。

太阳已经落山,光线渐渐变暗了。凤阳路以北的同德医院已经有提前赶到的分局警员在布控。钟百鸣的车队停在医院外,刑一处队员们鱼贯下车。

“报告!我们是静安分局警员。已经派人去住院楼搜查了!”

钟百鸣:“里面什么情况?”

“两栋住院楼,病房密集,人员数量很大,我们的人正在搜查。另外医院西边院子里还有一栋老式住院楼,打算重新翻修,目前是荒废的。”

钟百鸣想了想,对赵志勇说:“去老楼。”

顾耀东躲在暗处,一边观察敌人动静,一边将子弹上膛。他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下车的那个陌生男人身上。当看到对方背着步枪时,顾耀东很震惊。钟百鸣对那个男人耳语了几句什么,男人提前朝里面走去。顾耀东死死盯着他的身影,但对方还是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顾耀东猜得没错,这个陌生男人是钟百鸣刚调来的狙击手。他叫郑新,在武汉城防司令部待过,参加过武汉会战,后来去了南京卫戍司令部警卫大队,实战经验很丰富。钟百鸣一直考虑要给刑一处增配一名枪手,正好和警卫大队队长私下熟识,便向他借了郑新来一用。

医院老楼三楼,有一间光线昏暗的病房,窗口挂着破烂的窗帘,床板早已经落满灰尘,输液架和椅子都歪在墙边,看得出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房间内不断响起“嗒嗒”的发报声,桌上放着明香裁缝铺的那只皮箱。一名男发报员正在专注地发报。另一个男人站在窗帘后,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低声口述情报。

“第2、第13、第7、第16共4个兵团和第3、第4、第1、第9共4个绥靖区部队于月中开始收缩兵力, 25个军,共约60万人。”说完最后这一条,他看了眼手表,“今天就发这么多。警察应该马上到了,撤吧。”

男发报员立刻关掉机器,拆解装箱。就在这时,窗外一道不太亮的光束晃过。窗边的男人朝远处望去,只见两队警员晃着手电筒朝废弃的住院楼跑来。他摸出了手枪。

“按原计划,他们进楼以后,你从消防通道撤,我掩护你。”

三名荷枪实弹的警员守门,其他警员快速进入老楼内部,兵分两路,跟着钟百鸣和赵志勇从东西两侧开始搜查。

老楼附近有一座与它高度相当的水塔。郑新趴在塔顶,架好了步枪,正用望远镜观察情况。很快,镜头就锁定了楼外的消防通道——那名男发报员正拎着皮箱匆匆下楼,他尽可能减轻脚步声,以免引起楼内敌人的主意,却丝毫不知自己的面孔已经在敌人的望远镜里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