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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渺愣住。

林淮北收敛表情,继续看着温渺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是准备把我扫地出门么?”

把他扫地出门?

在这么一个狂风暴雨夜?

那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而且,这也不是温渺能决定的事。

她要是自作主张把林淮北赶出去,那老太太可不得闪现回来剥了她的皮。

温渺肯定不敢这么做,但是面上,她还是表现出这是一个交易,林淮北要是接受,她现在就带他回家。

“弟弟,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姐姐,接下去这一年,姐姐一定对你悉心照料,无微不至,任何需求都可以满足。但是你要是不答应……”

温渺话不多说,点到为止,相信林淮北能懂。

任何需求都可以满足?

林淮北微挑着眉看温渺,发觉许多年没有见,她似乎都没怎么变。

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还是过于天真单纯的那种。

林淮北表情淡漠,猜不透情绪。

他一直静静看着温渺,在长久的缄默思考后,才缓慢转过头,目视前方,模棱两可地说:“知道了。”

温渺慢半拍反应过来。

林淮北这个意思,应该是答应了吧?

是答应了吧??

她就当他是答应了!

其实还有点出乎意料,温渺没想到林淮北这么好说话。

就这一点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乖巧听话的崽。

温渺比林淮北大六岁。

林淮北出生那天,她就跟大人一块在产房外面等着。

当时温渺还小,什么都不懂,吃着棒棒糖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满心欢喜地等着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到来。

她想要个妹妹,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哥哥。

男孩子好烦,她更想要有个妹妹一起玩。

然而,出生的林淮北是个男孩。

也正因为是男孩,他们两家的婚约,就落到温渺和林淮北身上。

他们的太爷爷年轻时关系好,给下一代定了娃娃亲想亲上加亲,不料下一代都是儿子。

于是这个婚约就传给下下一代,可惜又都是儿子。

就这样传啊传,传到了温渺这一代。

温渺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几年前从老太太那知道这件事。

要是年龄一样就算了,但她和林淮北差的是六岁。

她幼儿园快毕业的时候,林淮北才刚出生。

她要读大学了,林淮北还在读小学。

林淮北小时候的尿布是她换的,说话是她教的,学走路是她扶着的——

总之,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里,林淮北就是她一直陪着长大的弟弟,结婚什么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于婚约和结婚,温渺没当真过。

她不当真,但是家里所有人对此都是默认且认真的。若不是这样,老太太也不会主动让林淮北住到他们这。

还好,林淮北还小,今年才刚过十八岁生日。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个好几年,她还有时间和机会去解除婚约。

至少现在,林淮北点头了。

温渺瞬间放下心头大石,整个人松懈下来,心情挺好。

回去路上,她跟林淮北一块坐在车后座,时不时找话,在这个雨夜里显得过于聒噪。

“林爷爷林奶奶身体还好吧?好些年没见到了,还挺想他们的。”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要住校吗?海城和江市的教材是不是不一样,你会不会跟不上?”

“对了,你要转去哪所学校?手续都办了吗?”

……

……

已经是凌晨一点,整座城市被淹没在暴雨中,安静到林淮北的耳边只有温渺叽叽喳喳不停歇的声音。

他目视着前方,雨刷在车窗前有规律地摆动,眼前的世界一下模糊一下清晰。

林淮北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简略回答了一些温渺的问题,随后就渐渐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他转头去看,温渺已经靠着一侧的车窗睡着了。

茶棕色的羊毛卷凌乱又可爱,刘海也是卷卷翘翘的,脸很小,白皙精致,脸颊覆着薄薄一层红。

他看了她好一会,浅淡的笑意在眼底凝聚,撇过头,对着车窗外无法辨认的风景扯了扯唇。

路灯光影掠过他的脸,明明灭灭。

连带着刚才不明显的笑意,都像是一纵即逝,恍若一个错觉。

梁溪是江市地段最好的别墅区,因为下雨又是深夜,四周格外静谧。

车停下,温渺还没醒。

林淮北尝试叫醒她,但她睡得太死,不止没醒,还转了个方向,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抱着林淮北缠着纱布的右手臂,靠在他肩头,继续睡。

林淮北视线所及就是温渺的头顶,卷卷的头发贴在他脖颈还有手臂皮肤上,有些发痒。

他停顿片刻,喉结微滚,垂着眼睑又叫了一声温渺:“到了,醒醒——温渺,醒醒。”

温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还在等,林淮北没有办法,只好推开温渺,先从一侧下车,然后再冒雨走过来,单手将温渺从车里抱出来。

温渺只要睡着了,就是地震也震不醒。

连林淮北把她丢到床上她都没反应。

林淮北全身已经淋湿,头发湿漉漉滴着水,身上衣服也是湿的。

刚刚这几步路,他的伞都给温渺打着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温渺好一会,随后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蒙,转身出了房间。

林淮北是今天刚到的,在他来之前,老太太已经吩咐人把这边好好打扫过一遍,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他带过来的行李很简单,一些衣服,一些书,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被林淮北习惯性地放置在床头柜,他回房后,看着相框里的照片,忽地想起在温渺在医院说的话。

——“小时候我一直把你当弟弟,我相信你也一样,只把我当姐姐。”

——“等你明年毕业,我们一起跟长辈提议解除婚约。”

其实,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原因,林淮北并不会住到这。

不住在这,不过也就是一个人住而已,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

这里有温渺。

温渺就是那个特殊的原因。

林淮北再回想一遍温渺单方面做出的约定,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打开抽屉将相框正面朝下放进去。

藏起了照片,也藏起了儿时抱着小男孩笑靥如花的那个女孩。

只当弟弟么。

行吧。

他可什么都没答应。

初秋的暴雨一夜未歇,隔日一早,天空仍灰蒙着。

温渺意识朦胧,在床上滚啊滚,一不小心滚下了床。

床底下没有熟悉触感的地毯,摔了个底朝天时才猝然惊醒。她抓着头发摸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完全陌生。

温渺还有些茫然,爬回到床上,渐渐想起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