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跳(第2/5页)

对方没有回答,对此置若罔闻。

他表现得冷静又可靠,江月年却能清楚感受到青年的力道在慢慢减弱,身体极微弱地颤抖起来。

这人本来就浑身是伤,在这种高强度的奔跑下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正如江月年所想,这个念头刚浮上她脑海,身下的人肌肉便猛地绷紧,随即整个身体向下倾落——

之前所在的街道位于山脚下,他为了躲避追捕,刻意逃进了树木茂密的深林之中。然而林子里地形错综、地势陡峭,陡坡与断崖无处不在,有处滑坡被掉落的树叶遮掩大半,青年脚步匆匆、被剧痛折磨得神志模糊,一时没能留神,径直跌了下去。

连带着肩上的小姑娘一起。

*

江月年想,今天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最最倒霉的时候。

那陡坡不高,加上摔下来时青年充当了肉垫,她并没有受太多伤,只是手机从口袋里摔出来,跌了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只是笔直摔下来的青年本人,情况就实在称不上好了。

身上的伤口在摔下陡崖时再度破裂,血像不要钱的水一样往外流,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的疼痛同样不容忽视,像无形的大手般撕裂五脏六腑。

明明他才是强势的那一方,这会儿两人身份却完完全全变了个样。不说像之前那样有恃无恐地劫持江月年,如今的他连站立都很难做到。

江月年很是困惑地想,如果这人能在摔下来时把她垫在身下作为缓冲,一定不会落得这么狼狈的下场,可他非但没那样做,还在下坠的瞬间下意识护住她。

这个人……好像并不是太坏。

就连子弹即将射中她时,也是多亏他才逃过一劫。

察觉到她的视线,金黄竖瞳猛地一缩,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与之对视。

像一汪冰冷死水,看得江月年后背发凉。

就是在这犹豫的间隙,那人居然在满身是血的情况下腾地起身,朝她猛扑而来。江月年一时没有防备,被青年狠狠按倒在地。

浓烈的、属于陌生男性的气息汹涌而来,伴随着滚烫的血腥味。

脑袋撞在地面上,疼得她差点流下眼泪。

“别出声,别乱动。”

喑哑声线像极了粗糙的细沙在摩擦地面,他面无表情,如捕食者看待食物一般打量她:“惊动别人的话,我会杀了你。”

他语气冰凉,冷冽目光里浸了杀意。这本应该是极为紧迫压抑的场面,然而之前的奔跑已经消耗了他绝大部分体力,加之破裂的伤口惨不忍睹,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

明明冷酷又凶戾,声音却是轻飘飘的,抵在她脖子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种十分鲜明的对比,反倒衬托得他有种莫名狼狈,像是家里养的猫生了气,却只能用软绵绵的爪子抓挠主人手心。

阿统木啧啧:【好涩。】

江月年:……

够了啊喂!你不应该是系统,你就是个尖叫鸡!

青年说着轻咳一声,紧接着咬住下唇,从鼻腔里发出细弱喘息。对方好歹算是救命恩人,江月年此时的恐惧感消退大半,试图轻声安慰他:“你慢点说,别着急。”

他闻言怔愣一瞬,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愤,脸上浮起淡淡的红。

哪有人质安慰绑匪的道理。

“这个姿势不太好,我们能不能换个动作?”

以他目前的状态,江月年能毫不费力将其撂倒。但对方的伤口经不起折腾,她又分不清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只得试探性地继续问:“比如说,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话。”

青年没有做出反应,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别扭的姿势,于是轻轻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没想到直接把人家推倒在地。

“对对对对不起!”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凶巴巴的青年早已是强弩之末,江月年匆忙想将他扶起。结果对方脸上的绯红更深了些,像是赌气一样自己撑起身子,喘息着坐起来。

这下好像完全没有站立的力气了。

“我手机坏了,没办法打电话。”

森林里东西南北全长一个样,根本认不出进来时的方向。江月年一个头两个大:“你要不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出去报警和叫救护车。”

青年面色阴沉地凝视着她,眼底晦暗不清,仿佛藏匿了一片汹涌澎湃的暗流。鲜血加重了他修罗般不可接近的冷戾,却也显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

当他哑声开口,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出去的话,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他们”应该是指那些追捕他的家伙。

想起那颗呼啸而过的子弹,江月年暗自咬了咬牙:“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极为疲倦地闭上眼睛,睫毛洒下大片阴影:“人体实验,听说过么?”

江月年愣了愣。

“那家公司一直在秘密进行异常生物研究,目的是——实现各类异生物的融合。”

他说到这里睁开眼睛,眼底有浓烈的恨意转瞬即逝,随即眸光一转,带了几分自厌与戏谑地挑起眉头:“我天生是龙人种族。看见这双眼睛了么?右边是猫的瞳孔。耳朵是被移植的狼人器官,心脏来源于恶魔。他们就是像这样,不断制造着人为的怪物。”

人类是虚伪又贪婪的生物。

自作主张地将他捕获进实验室,生生斩断属于龙的两角,又自作主张地在他身体里放入许多本不兼容的东西。

然后满脸嘲弄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鄙夷:“怪物里的怪物,除了实验室,还有什么地方会接纳你呢?”

在他的记忆里,实验室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异生物的惨叫。能侥幸存活的,会被当成试验品继续利用;万一承受不住实验带来的痛苦,死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无法逃离,无法求救,连求死都做不到,只能像动物一样听凭摆布。

直到他从新来的实习生口袋里偷到门禁卡,并于昨天午夜打晕巡逻保安,逃出那栋建筑。

在那一刹那,他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风。

却也从未有过地,感到了茫然无措。

那些实验员说得不错,他已经成了不被人接纳的怪物。异生物的处境本就举步维艰,他这副怪异至极的模样更显得格格不入,路上的行人偶尔瞥见他身影,无一不露出十分惊恐的模样,低头绕道而行。

他是孤儿,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更没有可供栖息的家。被抓进实验室整整两年,和以往的朋友早就断了联系,就算逃离那栋研究所,等待在未来的,仍旧是毫无希望可言的地狱。

不过像他这样的怪物,理所应当生活在地狱里吧。

看着莫名其妙被自己扯进灾难里的人类女孩,龙人指节微动,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