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身(第2/3页)

他的发丝柔和又松软,像是某种动物幼崽绒绒的毛,这会儿沾了水,摸起来冰冰凉凉,等被吹干一些,就软绵绵地蓬开。

洗澡之后的姜池短暂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疏离,搭配崭新的白色T恤,清爽得像是邻居家漂亮又骄傲的小弟弟。这让江月年忍不住想,如果他和其他所有正常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或许就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五官精致得让人看一眼便心生好感,从小到大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封来自女孩子们的情书;性格张扬得像一只小孔雀,说话时双眼亮晶晶,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抱有好奇心。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沐浴露的味道还喜欢吗?”

江月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池低低出声:“嗯。”

他永远不会告诉江月年的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

头顶上掠过黑发的手掌温柔又克制,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被抚摸的感觉,此时虽然满脸都是淡漠冷冽的模样,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其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疑心着自己是不是对温柔上了瘾,无法逃脱,甘心沉沦。

真的像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梦。

笼罩在自己身边的不是血腥味,而是甘甜牛奶清香;放眼望去不再是狭小昏暗的浴室与小小的窗户,而是明朗干净的宽敞房间,以及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其他人落在他身体上的手掌没有带来疼痛,而是小心翼翼地穿过发丝之间,伴随着热乎乎暖洋洋的风。

那股热量仿佛能顺着头顶一直蔓延到全身,每根痛苦不堪的骨头、每滴几近腐朽的血液都因此而重新复苏。

……即使是如此卑劣不堪又一无是处的他,也能得到这样的生活吗?江月年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等厌倦他之后,就毫不犹豫地丢掉?

“好啦。”

这个设想闷闷地堵在心口,迫使姜池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眸,在下一个瞬间,身后突然传来江月年清脆的轻笑。

她心情不错,在吹完后顺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脑袋,那是无比令人心安的触感,姜池暗暗咬住下唇,听见她继续说:“我带你去逛逛房子吧——毕竟要住在这里很久,要是弄不清楚结构,那就太糟糕了。”

姜池的嘴角悄悄往上勾了勾:“嗯。”

他没想到的是,江月年的家居然会这么大。

书房、后花园、泳池与卡拉OK房一应俱全,等大致介绍完毕回到客厅,姜池很久没运动过的小腿已经开始微微酸痛。

“对了。”

江月年的嘴一直没停,说到这里时,语气下意识愉快许多:“这栋房子里不止我一个人哦。他们出门不在家,等稍微晚一点的时候会陆续回来。”

听见这番话的瞬间,姜池行走中的身形随之顿了顿。

他的双腿鲜少接受锻炼,本来就没有太大力气,这会儿动作一僵,居然连带着脚踝也软绵绵地颤抖一下——

然后重心不稳,整个人朝着一边径直倒去。

正好是江月年所在的方向。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扑倒动作。

姜池身材修长,虽然单薄瘦削,却也足以在江月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她顺着力道向后摔倒。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姜池用手撑住身体,因此并没有直接压在她身上,而是堪堪隔开了一点点距离,不超过十五厘米。

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是,江月年本以为自己的后脑勺会在剧烈撞击下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她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疼痛的准备,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好像一点也不疼。

相反,是有股软软的触感,正好护住她的整个后脑勺。

不、不会吧。

江月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心脏狠狠撞在胸腔。

所以这是,姜池在千钧一发的刹那伸出右手……垫在她脑袋后面的位置,以此来减弱疼痛?

就像他们头一回见面的时候,江月年对他做的那样。

彼时姜池的惊诧毫不掩饰,就差把“你是笨蛋才会这样做吗”写在脸上,恐怕连他也不会想到,在那之后,自己居然会下意识地同样做出这个动作。

那一定很疼,他是怎样做到一声不吭又面不改色的?

少年刚沐浴过的香气充斥鼻尖,江月年指尖微微一动。

姜池的膝盖压在她腿上,带来有些硌人的痛。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地交汇碰撞,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浅浅的呼吸,悠悠缱绻在她脸颊边缘。

“抱、抱歉。”

她被姜池的反应惊得有点懵:“是不是很疼?我马上——”

她马上就起来。

然而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极为突兀的声音骤然打断。江月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见大门钥匙转动的声响。

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她显然还是太年轻了。

当江月年猜想着门外的人究竟是封越还是谢清和,那扇门应声而开,逆着阳光看去……

居然有足足三个人的影子。

江月年:……?

等、等等!

剧情不应该是这种样子吧!好歹稍微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啊!一下子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什么的——

总感觉解释起来会特别特别麻烦啊喂!

总而言之。

当封越从宠物医院里接回雪球、带着龙先生陆沉来家里做客时,刚打开家门,就看见了一幅开幕暴击的场面。

江月年被陌生少年按倒在地,两人的距离无比贴近。那少年人听见开门的声音,冷冷地偏过视线与他们对视,湛蓝色瞳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敌意,以及被打扰后的不耐烦。

鸠占鹊巢,居然还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

糟糕。

他们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刚好打扰了他们?

封越像是见到了某种不该看的东西,红着脸垂下眼睫。

陆沉眸光微黯,挑衅般地朝姜池挑了挑眉。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谢清和笑容凝固,一把捏碎了手里快吃完的甜筒蛋卷,发出一声咔擦脆响,连声音里都带了淡淡杀气。

彻底打破凝固氛围的,是一声小动物龇牙咧嘴的呜咽,像是愤怒,又像哀鸣。

——被谢清和抱在怀里的雪球尾巴突然就竖起来,直接糊了小姑娘满脸。它本狐倒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倏地从她怀里跳起来,跑到姜池身旁一跃而起。

然后直接扑到他头顶,用软趴趴的爪子疯狂敲打姜池脑袋,虽然没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威慑作用,但好歹弄乱了他刚梳好的发型。

救命。

这是什么放飞自我的奇怪剧情。

江月年满脸的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