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恨与爱(第2/2页)

——等朕回来。

——朕一定回来。

——陛下不弃,臣绝不离。

——此生不负,来生依旧。

——陛下,臣惟愿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

这四个字成了雍理活下去的信念。

他不能死!

他不能这样死在这里!

他做得这一切,费尽心思谋划的此次征程,为的不是死在这里。

他若这般闭上眼,沈君兆该怎么办?留在首京的沈君兆会怎么办!

他会随他而去的……

沈君兆不会独活!

雍理不怕死,却怕死了沈君兆会死。

半只脚踏进了忘川,黑白无常勾去了六魂,雍理距离死亡仅于一线,却硬是逼着自己留在人世间。

他隐约听到了人声,隐约听到了脚步声,雍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不知是如何发出的声音,他想活下去,想回首京,想见一面沈君兆,想告诉他……他想他。

“阿理……你是阿理,你怎落到这般境地!”年轻僧人的声音满是惊讶。

雍理睁开眼,恍惚间看到了一个遥远却极其熟悉的面孔:“薄乐?”

薄乐,薄家的少爷,他的年幼玩伴。

他到底还是没有撑住吗,竟见到了早亡的故人。

薄乐死了,如今在他眼前的和尚子难。

他救了雍理,耗尽满身内力为其逼出毒素,又将师父留下的救命药喂给他。

雍理睁开眼时,已经睡在一个陌生的帐篷中。

子难面色苍白,声音沙哑:“你中毒太久,贫僧也只能尽力救你性命,至于你一身经脉……”

经脉尽毁,一身内劲全无。

子难不知他之前身手如何,却知从今以后的雍理身体只剩孱弱。

哪怕精心调养,只怕也会落下夏日骨痒,冬日筋痛的毛病。

雍理全无所谓,他只道:“我没死……”

子难与他说了一番自己如何被人喊去,又是如何发现强撑的他,又是怎样给他治疗……

雍理听完喟叹:“谢了……”不是幼时薄乐,而是今日子难。大恩如何言谢,只能铭记于胸。

子难并不知他遭遇,但他们连叙旧的功夫都没有,雍理急声道:“能不能帮我送封信。”

子难愣住。

雍理尚在病中,但眼中光点极亮,仿佛生命之火因此而燃,因此而旺,因此而盛:“是个不情之请,但真的对我太重要了,这封信不送出去,我……我……”

他怕极了沈君兆得知他死讯后出事。

他拼命活了下来,若是再与他阴阳两隔,那……那……他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子难并未多问,只道:“你说便是……”

雍理甚至来不及寻纸笔,扯过衣袖的破布条,咬了指尖血,写下六个字——

阿兆,等朕回来。

这时子难才知道儿时玩伴竟贵为大雍皇帝,也知道他心上住了一个人,更知道他拼命活下来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我执……

命中最大的苦痛。

可若是没了这份苦痛,他又如何能活下来。

砒霜、蜜糖。

执念、信仰。

恨与爱……

人这一生,不过在此间徘徊往复。